怀恩没有心思去想为何来福会帮她遮掩而去说吴祥的名字,此刻,她唯有劫后余生之感。于是便怎么都忍不住眼泪,她哭自己命苦被送进这凶险丛生的紫金城里,她哭自己倒霉想谋个差事便当了奸细,她哭自己大意,好不容易想出个法子一箭双雕,既能解决三喜这个隐患又能安全无虞地将账本偷出,可只因为一个破绽便差点儿丢了命!许久之后,朱辞远瞧她似乎是真的哭累了,声儿都小了下来。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到她眼前儿:“擦擦脸罢。”只见她小脑袋动了动,露出两只红肿的双眼,还挂着泪珠儿,瞧了那帕子两眼后,伸手夺了过去,覆在面上擦了擦眼泪,又似不解气似的,朝那帕子狠揩了两把鼻涕,这才丢弃到了一旁。她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沙哑和幽怨:“殿下怎生又待奴才这般好?奴才可是那郑贵妃的奸细,乃是那大奸大恶之徒,殿下且快快命人将奴才打杀了罢!”怀恩知道他此刻已信了自己的话,她现在越是跋扈委屈,他越是深信不疑。朱辞远听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是个小太监怎么养出了娇小姐的脾气来,正欲出言宽慰几句,转念一想,这奴才刚刚洗脱了嫌疑便拿起乔来,这性子都吃了多少苦头,却仍不长记性,不禁有些生气,便板起脸,来往她额头上轻敲了下,训道:“即便偷账本是你受人所迫,可你偷墨锭的账,我还没同你算。你且趁我现下对你尚有怜惜,早些求求情,求个从轻发落罢。”只见她听罢张张嘴,面色松缓,似要说几句软话。可一转眼,又见她撇了撇嘴道:“可我也替殿下抓了奸细,检举有功,功过便相抵了!”朱辞远见她牙尖嘴利的小模样,不禁失笑,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说道:“在我这可没什么功过相抵,有功便赏,有过便罚,你且好好想想,要受什么罚,要讨甚么赏。”怀恩被他说的有些怕了,却仍梗着脖子,小声嗫嚅道:“反正您是主子,我是奴才,万事都您说了算!”朱辞远瞧她面庞红肿的厉害,忙伸手要去查探,怀恩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见状,缓和了语气:“别怕,我瞧瞧。”怀恩遂不动了,他扳过她小脸儿来,端着看了看,只见两颊高高肿起,十分鲜红的指印,有些触目惊心了。他不禁有些埋怨长宁,平日里瞧着对怀恩也不错,怎就下了这般狠手。“疼吗?”他往她脸颊上轻碰了碰,语气温柔了很多。怀恩“嘶”了一声,偏过头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殿下您试试,也疼。”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定时定错了,才发现,晚了半个小时捧杀朱辞远气得往她额上一戳,“可庆幸去罢。若不是见你今夜受了惊吓,今夜说什么我也不会饶你。你可知那墨锭是老师所赠,我珍爱的紧,本是梅兰竹菊一套,你可不知我见丢了一块后有多生气!”怀恩一听,忙将手往怀中缩了缩,又乖巧地垂下头来,却又猛得挑起头,像是要跳脚:“那不是御赐之物吗,怎么……”说罢又反应了过来,又愤恨又委屈地骂道:“三喜那个小畜生,竟然敢骗我,我可白遭了好几日的罪!”听她这话,朱辞远倒想了起来,忙撸起她袖子查看,果然红痕青紫遍布,有些心疼,问道:“三喜弄的?”怀恩蔫蔫地点了点头。朱辞远些生气,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也就我面前逞威风。”话毕,瞧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软声道:“一会儿拿些药回去,再去厨房要个熟鸡蛋,滚滚脸。”怀恩闷闷地应了一声。朱辞远见她蜷着小身子,抱着膝头闷闷不乐的模样,像是因为被三喜骗的团团转的事,所受打击不小。朱辞远觉得难得看她吃瘪这一回,倒是有些好笑。可又见她整个人蔫蔫的,心中不忍,想起自己的打算来,遂说道:“罚给你免了,你既有功劳,便不想着同我讨赏吗?”怀恩一听,小脸儿猛得抬起,只睁着亮晶晶的眼儿瞧他,不复方才颓丧模样,腆着脸儿道:“不过小功一件,况奴才有错在先,本没脸讨赏的,只是奴才最近手头有点儿紧,殿下赏些银子金子也就是了。”朱辞远笑着看她:“只是金银?那便也简单。只是我原本见你还算伶俐忠心,想着吴祥的位置空出来,便提了你上去,如今瞧着倒是……”“殿下!殿下!”怀恩喜出望外,忙一骨碌从地下爬起来,狗腿地凑到朱辞远身前,“金银乃是俗物,殿下既然有用的上奴才的地方,奴才岂有推托之理。”说完,似想到今夜自己三番四次拿腔作调,眉头一蹙,忙去斟了杯茶,递到朱辞远面前:“奴才今夜实在糊涂,殿下瞧在奴才受了惊吓的份上原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