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恰巧见远远来了几人,奴才便知自己定然是被算计了!这才心中不忿,将计就计,才有了殿下看到的那一场戏!如今想来,要么是吴祥要算计奴才,又怕事有生变,便带上三喜,必要之时把他推出去顶罪。要么便是那三喜扮猪吃老虎,布了这一场局,让殿下误以为是我设下的圈套,既可以让殿下厌弃我,又可以把自己择干净,毕竟有了这一遭,再无人会怀疑他是那奸细!殿下,这一箭双雕,居心叵测呀!这样的人留在殿下身边,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呀!”怀恩说到最后已是涕泗横流,声嘶力竭,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些情绪的真假。捏紧她下巴的手松开,她顿时失力跌坐在了地上。她微微抬头,却见朱辞远冷冷一哂,他终究是没有信,怀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直直淌下,滴在地毯之中消融了去。朱辞远觉得他从未像这般愤怒过,他自诩这些年已能极好地将情绪收放自如,然而对着这个奴才,他失控了。他无比地希望她说的是真的,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个奴才不过是拿一个又一个的谎话来欺骗他。好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奴才!那便让她死个明白,也让自己看清楚他曾偏宠怜惜过的奴才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既然你和吴祥对当日的事各执一词,那么也简单。长宁,你悄悄去将来福带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是,殿下!”怀恩仿佛再闻不到其他,她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只一抽一抽地哭着,任由泪水浸入地毯,像一只哀怜的幼兽。她知道,再也没有她挣扎的余地了。她荒芜冷寂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也好,不是吗?可为什么仍然这样执拗地想要活下去,是因为,不甘心吗?没过多久,来福被带了进来怀恩已被人押在屏风后,不许她出声,亦不许她动作。来福刚一进来,便觉殿中气氛诡异,那端坐在上首的殿下面沉如水,不似往日的温文尔雅,他紧张地干咽了几下。“大半个月前,发放冬衣时,可是你替怀恩领的?”“回殿下的话,是奴才。奴才听闻怀恩公公重伤初愈,便想着去讨个巧。”“那冬衣里的字条可是你所放?”来福心中大惊,忙“砰砰”磕头,“不是奴才!殿下,不是奴才!奴才只是去送冬衣,哪里放过什么字条!”朱辞远一看便知他做贼心虚,否则怎会反应这般大,便目光冷冷地吩咐:“拖下去,打到肯说实话为止。”长宁上前将人往外头拖,来福见形势不妙,忙急急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几板子打下去,长福是趴在刑凳上被抬进来的,血腥味顿时在殿内弥漫开来,怀恩极力压制着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恶心之感,想自己当日不过只给了他一串铜钱他竟这般仗义,挺到此时,已是仁至义尽了。只听来福沙哑着声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像已没了太多力气:“殿下,奴才……奴才招……”怀恩闭了闭眼睛,那一瞬间,她像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是吴公公!”听到这声哭喊,怀恩睁开了眼睛像是一个几要溺毙的人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又听那来福断断续续道:“那日吴公公给了奴才半两银子,让奴才将那夹了纸条的冬衣给怀恩送去!奴才……奴才只知道这些了,奴才方才并非故意欺瞒殿下,只是当日吴公公告诫过奴才此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便要了奴才的小命,奴才这才……”朱辞远蹙起了眉,竟是自己冤枉了她么,可这一切也太巧合了……其实方才来福不肯招认时他就隐隐猜到了,若是怀恩找上的他,那他自然毫无顾忌招认了便是。可若是吴祥那就不一样了,虽然现下吴祥被带走,可他在这些奴才中积威甚重,谁敢保证他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朱辞远挥了挥手,便有小太监将来福抬下去了。他揉了揉额角,其实前后想想怀恩的话的确没有什么破绽,不像是慌乱之中编造出的,自己今夜真是糊涂了,为什么总要怀疑这个奴才。其实她虽然小错不断,总是惹祸,对自己却是很忠心的。他放软了语气,朝屏风后道:“出来吧。”他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屏风后头反而传出阵阵克制又低沉的呜咽声。他叹了口气,想她平日里就娇气得像个女孩儿,此番受了惊吓,要不知委屈成什么样子。于是便命众人都退下,抬步往屏风后头走来。只见小小的一个人,蜷缩着身子,抱膝坐在地上,小脸埋进膝头,只能瞧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她仿佛察觉自己走来,反倒不再压抑着,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实在太过响亮。像个撒泼耍赖的孩童。他只得撩起袍子,席地盘腿而坐,静静地等她平复下来。见她哭得脊背一抽一抽的,他本能地伸手在她后背安抚似的轻拍两下,谁知她不肯领情,小身子扭了扭,像闹脾气似的。他只得收回手,只安静地等她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