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快走了,舍不得我俩吧?”老二探出个头来。嘿,原来都没睡。“舍不得你俩啥?舍不得老三睡觉打呼噜,还是舍不得你总偷我瓜子儿吃?”怀恩嘴上这般说,心里却闷闷的。自然是舍不得的呀!她九岁入宫,因为识字被选入内书堂读了两年书,但是有点儿背,原本进了内书堂的之后都会分到司礼监或者贵人身边伺候,赶巧那时和如今太后交好的惠太妃想找个识字的小太监来偶尔给她念书,怀恩就被选过去了。一年后惠太妃薨逝,她又被分到了花房,又辗转到了酒醋面局,她和老二老三住一屋已经三年了,何况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好到总被人欺负。自己这一走,两个人怎么办呢?可是她是女儿身,现在身形已经显现了,在宫里呆的越久,风险就越大。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俩,她必须要尽早出宫。要么到贵人身边伺候好了,求个恩典。要么就是多攒些银子,逃出宫去。可要想不被轻易抓回来,必须要有户贴,在这宫里走门道办个假户贴起码要五百两,更不用说出宫后更需要银子傍身,要不喝西北风去呀?所以她才要削尖了脑袋往郑贵妃宫里钻,谁不知道那里油水大呀。“老大,你说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老三的声音有点闷。他还记得怀恩刚来的时候,屋里住着四个人。还有个赵六,那赵六仗着有个表兄在御马监,跋扈得很。整日里欺辱压榨自己和老二。多亏了老大用巧计把他挤走了。老大鬼点子多,嘴上不饶人,却多是护着他俩的。“呸呸呸!怎么就见不到了?以后你俩有什么事托人到端本宫给我递消息。少吃点饭,多长点儿心眼!别随随便便就叫人给欺负了!”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睡下了。经过晚上这番折腾,怀恩的郁气倒是疏解了不少。明天的事自有明天想!她这么聪明灵光就不信找不到活路!唉,也不知道那三皇子好不好伺候……但愿是个和善的。她这一扯被子倒是牵动了手腕上的伤,想起那个可恶的小火者。哼!等爷在殿下面前混好了,就吹吹耳边风,把你找出来跪在爷脚下叫祖宗!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引自曹丕的《大墙上蒿行》作者君:呀呀呀!握手了握手了!发糖了发糖了!怀恩:你把这差点儿掰断我手脖子的力道叫握手???作者君:……你还是担心担心下章的自己吧。ps:记住这个刚进昭德宫落在了德全手里的小宫女再遇怀恩被调去端庆宫已是十日后的事了,那日赶巧是个大晴天,残留的积雪一下子化得厉害,雪水顺着重檐歇山顶汇流至檐边的琉璃瓦处滴落来下,光影和尘埃都搅动着,给这个干冷的冬添了几分水气。掌事公公吴祥领着近身侍候的太监宫女一路穿廊过门,进了端本宫西边的书房里拜见三皇子殿下。书房处是个独立的院落,院中植有一棵上了年生的木樨,时值初冬,枝干萧索,只托了几处枯草架就的巢,覆着点残雪,但胜在枝干伸展得宜,带着几分素雅质朴的味道。门前一副楹联,是行草的“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1】”,并额上题着“和尘斋”三字。怀恩一路乖巧顺从,待入了书房内就不大忍得住了,趁着同行之人皆低头敛目,便悄悄掀着眼皮打量,一路徐行,但见明窗净几,长案高阁,处处透着古朴雅致。怀恩偏了偏脑袋,想看清案后的那人,眼前乳白色的香雾斜斜散开,案角的淡黄色腊梅掩着,看不大分明,只隐约瞧见那人将一身苴麻孝袍穿得气蕴卓然,左腕上似缠了串紫檀佛珠,沉静内敛,静穆得像佛殿里香案后供奉的神佛。不是说才刚及冠吗?她还以为该是个眉眼青涩的少年郎。吴祥见三皇子在书案后提笔写着什么,不敢出声,只示意众人齐齐跪下,屏息等着。房里一时阒静。怀恩跪在前头,得了机会好好端详,视线一路往上,伏案之人腰身往下被黄花梨木的书案挡住了,往上穿的是苴麻对襟袍,左胸处缀着一块小麻布,里头衬着白底交领衣。怀恩微抬了抬头,所视之人低着头,戴着麻布冠梁,其下是乌黑的入鬓长眉,温润低垂的眼……怀恩在心底里猜测有这般俊秀眉眼之人指定难看不到哪去,想想又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刚想抬头再仔细看看,斜里一道冷冽的目光刺向她。怀恩偏头一看,正是侍立在三皇子身旁的太监吴祥目含警告看着自己,怀恩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朱辞远一篇文章收尾,歇腕搁笔,这才看见下头跪着的一众奴才。吴祥见朱辞远停了笔便凑上前道:“殿下,这是内务府拨来近身伺候殿下的宫人,奴才领着他们来给殿下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