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唤进乳母,将钰康交给她们带下去。他犹在犹豫,拿不准要不要将事情和盘托出,凝着瑟瑟的脸,一时又有些恍惚,想起了前世最后一年伴在他左右的那个‘瑟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究竟是忘了,还是根本就是他的幻觉……正怅然深思,忽听瑟瑟说:“阿昭,其实……我有些猜到父亲想做什么了。”沈昭一怔,略有诧异地垂眸看她。她眉眼间拢着轻若烟雾的哀愁,显得很是脆弱,低着头,轻声呢喃:“我知道,我最没有资格去阻止他这样做的。毕竟我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都是玄机阵和你带来的,可是……他是我父亲啊,一想到他要舍弃所有去搏一个不确定的结局,我就难过。”“阿昭,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启动玄机阵要付出什么代价,前世在我死后,你都经历了什么?”她仰起头,眼眸清澈如水,柔柔地看向沈昭。这样的她,像极了前世记忆中,那由一团青烟拢聚、无所依傍,美丽又脆弱的模样。沈昭展开臂膀,将她拢进怀里,温声道:“其实我也拿不准玄机阵是怎么成的,如宗玄所说,是要看机缘,看天意,就算岳父有这份心,上天未必愿意成全他。”从营地归来时,沈昭还犹豫要不要管这件事,可一看见瑟瑟这么难过牵挂的模样,就突然下定了决心——他要留住温贤。兰陵死了,裴元浩死了,玄宁远走,瑟瑟的身边只剩下温贤这么个至亲,若是连他也失了,那该是何等凄凉伤慨。况且,他觉得,温贤如今的情状和当年的自己不一样。当年,自己失去了妻儿,伶仃于世,了无牵挂。而如今的温贤有子女有亲人,他一定对人间是有留念的,只不过这些留念被痛失挚爱的苦冲淡了。沈昭要做的是尽量不要让温贤在冲动下做决断,等过了这一段时间,等他足够冷静,在深思权衡下,若他还是愿意为了兰陵舍弃所有,那沈昭就不拦他了。理明白了这些事,沈昭轻微一笑,抬手将瑟瑟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道:“我会再找宗玄的,还有,玄宁离京也有些时日了,该让他回来了。到时候,儿孙在侧,岳父可能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了吧。”这倒是个好主意。瑟瑟了解父亲,他向来看重亲情,也向来心软。她忧虑稍淡,握住沈昭的手,问:“然后呢?”“什么然后?”“我刚刚不是在问你,前世我死后你都经历了什么……”瑟瑟放轻缓了声音:“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番外:错珠落沈昭略微怔愣,随即轻笑了笑:“瑟瑟,对于那些事,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都过去了,有什么可提的?”他赶在瑟瑟追问之前,将话题岔开:“傅司棋求了我件事,我思来想去,这事你去办比较好。”瑟瑟一听是傅司棋的事,忙问:“什么?”沈昭眼中明光潋滟,有戏谑笑意层层漾开:“这小子看上了宋灵儿,想去向徐长林提亲,顾忌从前跟他有些恩怨冲突,怕被人家回绝,这才求到我这儿。”“司棋父母早逝,太傅也走了,他家中无主事出头的长辈,又因为先前那桩婚事不顺,这才将终生大事耽搁到如今,说起来他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瑟瑟听得纳罕:“你的意思是我去向徐长林提亲?”沈昭轻咳一声,道:“你知道,我跟徐长林也不太对付,再者说了,我要是去求他,他还不知道要得意成什么样子。”瑟瑟依旧惊讶:“你的意思是我去向徐长林提亲?”沈昭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沈昭点头,略有些别扭:“好歹他是宋灵儿的兄长,就给他些脸面。司棋自幼追随我,对我忠心耿耿,我不能不管他。你去了就把意思这么一说,徐长林同意便罢,不同意也不用跟他废话。咱们先礼后兵。”瑟瑟:“兵?”沈昭一脸的理所应当:“他一个南楚降臣,还想怎么着?他识相的,乖乖把妹妹嫁出来,不识相,我就派人去把宋灵儿抢出来。司棋说了,他和灵儿是两情相悦,既然两情相悦,那就不叫抢亲。”瑟瑟手抚前额,半晌无言。沈昭黏糊糊地缠上来,箍住她的细腰,嘀咕:“徐长林年岁也不小了,身边又跟着徐鱼骊那么个大美人,你说他怎么还不成亲……”自打楚帝降秦,沈昭便将广盛巷的两处官宅空出来,一处给楚帝徐潇单独居住,另一处给徐长林他们住。两处官宅皆修葺精致,且相互毗邻,住得应当很舒服。沈昭这样安排,是存了心思在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