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常便笑了一下,沈梦忍不住脸红起来,说:“笑甚麽,我又不曾哄你,不过是怕你跌倒罢了。”
何燕常淡淡的说道:“我哪里就至於那麽的不中用了。”
沈梦握著他的手,带他走上岸去,却也不肯放手,仍旧紧紧的捉著。何燕常彷佛不经意般的说道:“你们白日里在山中遇著了甚麽,怎麽那样快便回来了?”
沈梦的神情便有些不好,半晌之後闷闷的说道:“也没甚麽。原本以为能有许多,却不料那里的竹林都枯了,没寻见多少,便回来了。”
何燕常“哦”了一声,也不知想著甚麽,突然说:“你知道这东西又叫做甚麽?”
沈梦不知他怎麽会突然说起这个,便想了想,才说,“我听秋明镇上的人叫它仙人笠,之前在銮安,也有人叫它竹姑娘。”
何燕常便说,“还有个名字,倒有些意思。”
沈梦被他勾起了兴致,便忍不住问说:“是甚麽?”
何燕常微微的笑了,说,“有人跟我说,在他那里,把这竹荪叫做蛇娘衣。”
“蛇娘衣?”沈梦十分不解,鹦鹉学舌一般的又念了一遍,他从未听过这种叫法,也不明白这人为甚麽突然同他说起了这个。
何燕常嗯了一声,便停了下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同说我,他乡里里的老人,都说这是蛇娘子要出嫁了,所以穿著这衣裙。可惜家贫,只有白衣,所以只好藏在竹叶底下,羞於见人。”
沈梦想了想那竹荪的模样,藏在叶底,周身围著一层纱衣似的,果然像是穿了一身白衣的蛇娘子,便笑著说道:“这蛇娘子,怎麽这样呆,去采些红花染了便是。”
何燕常笑了起来,说:“是麽?如此说来,呆得也不只是蛇娘子一个。”
沈梦有些不明所以,何燕常却只是不语,微微的笑著。
沈梦看著何燕常唇角的笑意,怔了一下,心里一动,突然止不住的脸红了起来。
这人哪里是在说蛇娘子,分明是在笑他。
他头一夜在教主宫中,正是换了白衣,心中惧怕惊慌,连头也不敢抬,如今想来,竟都恍如隔世一般。
何燕常不过是在笑他当年罢了。
他有些羞窘,又有些著恼,说,“这怎麽一样?难道当年那般情形,也算是成亲了不成?”
何燕常哦了一声,似笑非笑,不紧不慢的问说,“那你假扮何林之时,同我说与人成了亲,那人又是哪个?”
☆、(5鲜币)《蛇娘衣》五
沈梦不料他还记得此事,脸上愈发红得厉害,火烧一般,低声的说:“我从来都只有过一个,你说那是谁?”
何燕常静了静,才说:“你记不记得……”只是他说到这里,却又顿了一下,然後才说:“你有一年送了一样东西给我,我收了之後有半个月不在教里?”
沈梦心里隐约的觉著,这话并不是这人起初想要说的。可他也没料到这人居然会开口提及那时的旧事。两人离开山庄,一同行走天下时,就很少提起往日之事了。
何燕常那时在庄里同他说的话,说甚麽不会再如待何林一般的待他,著实教他伤心了许久。虽然他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却知道,何燕常那时只怕当真是那样想的。
他不知这人怎会在这时突然提起教中之事,心里便有些紧张。他们两个已经许久不曾提起过往之事了,就好像之前的所有那些都不曾发生过似的,可他知道,没人能忘记那些。
沈梦苦涩的笑了一下,轻声的说道:“记得,怎麽不记得?我那时还为这个生了许久的气呢。”想了想,又说,“虽然那时只觉得是寄人篱下,想要讨好你罢了。可是你收了之後却又甚麽都不说,转天便离开教中,半月不归,就好像根本不想见我似的。……我心里就气得很。”
“嗯,”何燕常突然笑了,说:“我记得的,我回来教中之後,你就躲起来不理我。”
沈梦怏怏不乐的说道,“你又不肯回来烟雨阁中,我难道还要去求你不成?”
何燕常微微的笑了一下,两个人安静的在山路走著,到了陡些的地方,沈梦便伸手来扶他。何燕常也不知想些甚麽,许久才说:“我那时……,曾想过送你走的。”
沈梦僵了一下,然後才有点不甘的说道:“我察觉到了。”
何燕常反倒笑了,同他说:“我以为你不喜欢留在教中,好几次我都想送你走。可也不知怎得,每次都没成。”
沈梦不知觉间握紧了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才说:“我那时怕得很,自然不敢走。”
“怕?……怕甚麽?我若是送你走,自然不会亏待於你。”何燕常淡淡的说道:“你若是想要我的剑法,我也会默给你。你要甚麽,我不曾给过你?”
沈梦咬紧了下唇,有好一阵儿没说话。
何燕常轻轻的叹息,说,“我每次想要送你走时,你都会……那时我想,你心里大约也是有些在意我的。”
沈梦没想到竟会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怔了一下,便握紧了他的手,犹豫了一下,终於下定决心,实话说道,“我心里……,我心里总是在意你的。可有时却又觉得……那时我心里很是恨你。……沈家灭门之後,许多人都怕惹祸上身,拒我於千里之外。我投奔了你,也是因为无路可走,穷途末路。那时我……”沈梦说到这里,心里难受得厉害,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何燕常突然将他扯入怀中,轻轻的揽住,然後如蜻蜓点水一般温柔的亲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