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在自己被送到牢房的路上,太子握住她的手,泪水涟涟:“本宫为保住远之,寻地隔离,不让他受苦,无奈在三哥面前露了馅,只好委屈你先回去蹲一蹲牢房。”原来太子丝毫不慌,并不是计划周密,而是本就做着让她背锅的打算。好嘛,就算这具身子的芯子里是她顾皎,可用的却是秦骅的皮囊啊?她知道太子一向不喜欢她,可好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太子一脚把她踹下去,不是自断其臂吗?顾皎气呼呼地坐下来,拿起筷子,打开食盒,香味扑鼻。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道菜,分别是水晶蹄膀、荞头拌猪肚和酥琼叶,都还是热乎的,应当是刚刚出炉。顾皎翻了一下,底层就一碗谷饭,没有汤汤水水,可能是打算哽死她。“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吃点蹄膀吧。”顾皎夹了块蹄膀往嘴里送。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阴气重,谁知道会不会闹鬼,要是有厉鬼索命,这些美味佳肴就白白浪费了。“我劝你最好别吃。”一道女声在栏杆前响起,在阴森的地牢里莫名地鬼魅。顾皎下意识地抬起头,差点把筷子扔出去,她眼前白花花一片,黑色的头发在她面前晃悠。“真闹鬼了?”顾皎嗫嚅道。“真是没礼貌。”女声继续说,“这菜里下了药,男人吃了会不举。”顾皎有些愣怔,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女人身后响起一声叹息,她身后走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拉起兜帽,熟悉的面容暴露在顾皎眼中。“远之?”顾皎目瞪口呆,她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你怎么在这里?”秦骅介绍身边的女人:“这是国师大人,她带我进来的。”国师?本朝哪里来的国师?顾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姓白,单名一个术字。”女人巧笑倩兮,“王梦溪是我的徒弟。”“胥山道人?”顾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胥山道人不是死了吗?”“对外肯定宣称我死了嘛。”白术笑吟吟地托着一边的面颊,上下扫视着顾皎,“你俩真是互换了?”顾皎不敢置信地问秦骅:“你连这个都告诉她了?”秦骅点点头:“国师拿你的八字算了算,说是还没脱险,当时我明明就坐在国师面前,国师便发现了端倪。”白术补充道:“八字是跟着魂魄走,而不是身体,我是因为这个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国师说我没有脱险,那到底是有血光之灾,还是说……”顾皎挠了挠后脑勺,“那国师能带我出去吗?这里又冷又湿,呆久了怕是要长疹子。”“现在不行。”白术拒绝道,“整个燕京都盯着这里呢,只能委屈你一段时日。我带秦骅来,也是给你报个平安。”顾皎泄气,坐在稻草上,伸直双腿,神色萎靡:“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顾皎闷闷不乐,这个时辰,她本该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酣。就算是熬夜,身边也有棋牌马吊打发时间,瓜果点心磨牙,哪像这里,坐的只有阴湿的稻草,到处都是蜱虫蚂蚁,吃的东西还被下了毒。秦骅蹲下身来,一只手握住栏杆,轻声安慰道:“不要紧的,你只需要待一两天就可以出去了,国师答应拿出一幅亲笔丹青来。明日一早,我便带着丹青进宫面圣,陛下看在这幅丹青的份上,说不定就会赦免你。”“国师这么好心?”白术把玩着自己的指甲:“我最近要远行,苦于没有盘缠,你夫君答应了,事成后给我一千金,每个月再给我五百金。”顾皎皱起脸:“咱们家哪来这么多钱?”“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秦骅说,他站起来,重新盖上兜帽,五官隐没在阴影下,“照顾好自己,时间不多了,我们要走了。”“哎,等等……”顾皎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两人像是原地蒸发了一样,面前空空荡荡,哪有半点人影。过了许久,走廊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毕毕剥剥声,顾皎刚挺直的腰杆又慢慢地弯下来,垂头丧气地驼着背。她有些不高兴,她有好多问题要问,秦骅怎么就走了?而且他们说的话,她好多都听不懂,跟谜语一样。太子那边也是,事情办完了就把她往牢里一丢,什么也不管了。她好像被所有人隔离在外,触碰不到中心,所有人都瞒着她,指使她做事,却不告诉她缘由,像是操控一只人偶。顾皎靠在墙上,仰头望向破破烂烂的天花板。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闺秀罢了,这些天接连遇到这种事,都只吩咐她做这做那,却没人来心疼她,也不问她累不累,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