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在此处?”
“我不在这里,又如何让其他人相信淮南王会誓死不退,不会放弃云陵府,一心冒着生命危险,以仅仅五百的黑甲铁骑前往黄丰镇,对战嘉元数万大军呢?”
“杀干净了没有,”宿展阳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已然变凉的茶,看到有人从大门外走进来,
他没有丝毫意外,优哉游哉地还问起战事结果,不过看他那心定神闲的模样,就晓得不会有大问题。
“若不杀干净,又怎能对得起他们耗费如此多心思引我上钩,”宿长风走上前来,把手里还沾着血的刀往桌上一放,腰间的乌金边也解下来,随意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身上还穿着先前那身衣服,只在他走过人前,衣摆从椅子边缘划过,留下一抹红色,
可见他这身漆黑的袍子上头染了多少人血,只是在黑色的映衬下,血迹不太明显罢了。
宿展阳眯着眼,又看向跟在宿长风身后、拎着人进门的秦炀,
瞧着他手里一脸溃败之色的人,宿展阳叹了口气,他就说嘛,人是会变的。
生死之外,世上有太多让人贪恋的东西,以至于把身为人的那点人性都抛到了脑后,
这世上若真有鬼神,还当真想写个折子呈上去,让此等猪狗不如的畜生,好好尝尝魂魄被折磨、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云陵府新建成第二年,从云陵府西衢巷考出去的状元郎,记得你当时在淮南王府与老王爷说的话,你说,你生在云陵府,死也想在这一处,云陵府历经一场大劫,这处的人受了苦,你也想往后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宿展阳好似真的在记忆中,翻阅着这个人以前的所作所为,以及当时在淮南王府说的壮志凌云的话,
还有后来他被任命为云陵府府官,面见王爷时,也同样说着愿为淮南府的左膀右臂,守着云陵府这一道坚硬的防线,
可当初说得那么动人心魄、坚定不移的人,此刻却跪在人前,流着眼泪,低声哭。
他这是在后悔?可他究竟在后悔哪一样?
“你在哭,是哭自己计划不够周全,还是哭你那一点点,尚未泯灭的良知?”宿展阳笑着问道,
谁能想到,这云陵府的府官竟会是一手造成如今云陵府惨剧的人,竟还想勾结外人,把淮南王也一同害死。
“你以为在城外扔两具尸体,我们就会上当,从入城开始,你所说的城北暴乱,城门被破开,西京的药草被阻拦,再到黄丰镇出现敌国人的蛛丝马迹,不断地把黑甲铁骑分开,最后来了一把大的,把淮南王高高架起,他若不去黄丰镇,便不是世人、你心目中那个战无不胜、护着他们的淮南王,哎,这一步一个棋子,当真是算计得精妙,”
“可这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能被利益驱使,为美人、金钱、高高在上的权力所动,自然也有他人想要这些东西。”
“呜呜呜呜……,”躺在地上的云陵府府官眼睛通红,嘴里被塞着布条数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还是不相信自己长久以来的筹划,就这么轻易地被识破,
再看那坐在主位上的淮南王,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他当真是神人不成?
仅带着那么点兵力,怎可能从嘉元那么多精锐的手里逃出来?
“你好像也挺不相信的,算了,跟你多说也无益,暂且留着你的命还有用,你的那位老师,周大夫可相信你一心为民,把你绑在云陵府的城楼上,让整个城的人都瞧一瞧,一心为民的府官大人是如何的心地善良。”
什么是杀人诛心?宿展阳不过短短一句话,就让方才还有些气势的府官大人一下吓得呆愣,接着便呜呜呜地开始哭喊,眼里满是乞求,甚至还多了些绝望。
“别别别,你可不能一心求死,”宿展阳笑了出来,对着这府官摆了摆手,更是压低声音说道:“我记得你妻儿也在城里,在何处?莫不是在大夫的院子里吧,”
“唔!!!!”府官大人这一刻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他原本躺在地上,此刻直接翻身起来,跪在地上,对着宿长风和宿展阳的方向狠狠磕了几个头,磕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砰砰直响,地面的石板都沾染了血迹,磕得厉害,可宿长风、宿展阳以及门外的那些黑甲铁骑面色却越来越差,个个杀意涌现。
他如今晓得怕了,他把云陵府的人当作手段和棋子,让王爷入局,与嘉元的人交换利益,他那时候怎就没想过他的妻儿、他的老师?
说到底,他也是心狠,在这个时候磕头求饶,想激起王爷和二公子的那一点儿不忍心,
还再用自己的妻儿老小做赌注!果然,这世上最为狠心的便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