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孙家小姐声音。戚亭涵停下猫身的动作回头看去,隐隐约约只见得孤身孤马来,凝神细辨不闻再多的追兵,便是稍稍迟疑片刻,决意等她。
孙小姐御马至他跟前翻身跳下来,拉过他的手道:“我听得环儿说你被绑去了树林,寻了好久不见你,看到那两个看守便猜是你已逃了去,这才追来。快快上马,我随你一道回去,你拿我作人质哥哥便不敢轻举妄动。”
戚亭涵不全信她,自然狐疑起来:“你我两家已然撕破面皮,孙小姐何故还要帮我?”
孙小姐垂首轻咬下唇,末了才又道:“那日你亲口向我退婚,我气急之下与哥哥说了胡话这才使得你今日遭受此难。我虽劝说过哥哥却无用,哥哥认定了要替我讨回公道。余下的先回府上再说,哥哥醒来若发现我不在必定知道你已逃脱。”她一面说着一面先上了马背,后又向戚亭涵伸出手去,继续道,“莫要再磨蹭耽搁了。”
戚亭涵心下里一思量,破釜沉舟握住孙小姐的手上了马,接过辔绳便往城中加鞭而去。
络泽城门已闭,乃是因戚城主听了仙童之言而做下的决定。临关门前他特意吩咐将孙小姐送出门外,便也是因身为长辈难以对小辈作下狠心事。
而此番戚亭涵偏又带了孙小姐回来,于城门外高声喊得几句引来哨塔上守兵的视线。守兵撑住木栅栏探出身去仔细辨认过了,知是自家少城主归来便立即上报将领。将领匆匆至城墙边俯身下望,又与底下那人应对过几句方才快步下城墙命人开门。
门只敞开一人身,刚容得戚亭涵进来便又遭两人推回合上插了大木闩。将领手持火把迎上来见得孙小姐面容是一愣,倒也并未有多嘴径直放了他二人离去。
快马又过几条街至府门外,戚亭涵先下了马,后又送手扶得孙小姐下来一同上石阶叩响门。门内已是戒备森严,忽闻夜半敲门声不由得更生提防。
戚亭涵隔门听得一阵碎步知是有人来,便道:“是我,戚亭涵。”
门内人一听,立即开门惊喜提灯迎出来,道:“大公子可算是回来了,城主见您入夜未归担心得紧,正在书房与人商量对策。”他移眸瞧见孙小姐跟在自家大公子身边,便对身后护卫吩咐道,“将孙小姐带下去好生看管!”
身后士卒上前来正欲动手,戚亭涵便立即护下她道:“不得怠慢。孙小姐是客,叫丫鬟来好好照顾。”
孙小姐见得戚府人有为难便对戚亭涵道:“先前已说好我来做牵制哥哥的人质,被禁足是自然。我既敢来,便是有十足把握不会遭你们怠慢。”她说罢仰脸一笑,又道,“戚伯伯关城门前还特意送我走,和孙家比起来,你们戚家的手段实在太温和。我不用丫鬟照顾,该如何便当如何。”她如此言道过,径直跨入门中。
戚亭涵叫她这番话听得有些惊诧。本以为孙娢姝是个遭宠坏的娇小姐,不成想竟也有豪骨的一面。他吩咐过人好生招待不得无礼,这才大步至书房去。
书房紧闭着门,戚城主焦急不安在房中来回踱步与副将商量过诸多办法仍是寻不出一个最稳妥的。几人皱眉沉默正各自苦思便听得有人敲门来,道:“爹,是我。”
戚城主闻声愣了愣,立即指使近门之人前去开了,见得跨入门槛的果真乃是戚亭涵立即迎上去抓住他手臂上下打量道:“仙童说你被孙循威掳走,可是真的?”
“仙童?”戚亭涵抬眼瞥过跟在戚城主身旁的玉子儿,这厢恍然大悟道,“我记得你是莫师父家中的书童。”
玉子儿伸长脖子探出身往戚亭涵身后张望,见玉银儿跟着却未现身与凡人相见便道:“是玉银儿救了戚公子。”
戚亭涵尚未听过此人此名,刚要张嘴来问便察觉到身后上前一人来,竟也是莫师父家中丫鬟。他不禁错愕不语,心下里惊道是先前哪里见过她。
玉银儿轻声淡然道:“戚公子不是我救的,我只打算在他有性命之忧时才出手。”
“哦。”玉子儿拉过玉银儿的手,对房中数人介绍道,“此乃玉银儿,与我同为仙君座下童子。仙君临行前有吩咐,命我二人来保护戚家。仙家虽不容插手凡间事,旁的我们管不了,但若危及戚公子性命便不能置之不理。”
戚城主听得,长舒口气道:“有仙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好好的书童丫鬟怎就成了神仙座下童子了?戚亭涵仍有狐疑,默默打量起玉子儿与玉银儿。玉子儿遭他盯得浑身发毛,不由往玉银儿身后躲了躲,嘀咕道:“小龙子分明就不用我们保护么,连仙君都吃过苦头的。”
见他怕,戚亭涵这厢收回目光又与旁人全盘细托出所知所历之事。玉子儿听得犯困,立在一旁不住打盹脑袋一下一下的点,最后终于靠在将领身上睡过去。
房中数位商议对策至天明,打定和谈的主意派出信使便暂且各自歇下。玉子儿谨记仙君被罚之事寸步不离紧跟于戚亭涵身侧,好在他昨夜尚且打过瞌睡此时有精神,便蹲在榻边紧紧盯着。戚亭涵有察觉,好歹劝说过却无用,这厢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索性开口与玉子儿闲谈起来。
他闭目问道:“莫师父当真是神仙?”
玉子儿高抬了下巴道:“自然是了。仙君乃是天帝钦点的真君,虽整日无所事事不思修道,但各路仙家都极为爱护他。若非因为二十年前不小心砸死了你,仙君也不会受罚下凡来的。”
听得他此言,戚亭涵睁开眼转头睇来,问道:“莫师父下凡是为了我?此前莫师父说我风寒发热故而才会不记得他,我想并非如此,乃是莫师父做了手脚对么?”见玉子儿抿唇不敢答,他便起身盘腿追问,“莫师父何故如此?我自认不会做出得罪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