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此言玉子儿便站起身来双手叉腰训斥他:“你险些将仙君掐死!又仗着仙君赠予的画像以煞气冲撞他。细数起来,你得罪仙君的地方何其多。可偏偏仙君对你最是宽宏大量从不过多计较,换了是旁人早就撵出门哪里还会收留你住下。你为了心仪之人前去退亲,遭你爹打得皮开肉绽赶出家门,是仙君将你从雨里接进门,不仅替你治好伤还许你一直住下。你倒好,恩将仇报竟然半夜偷袭仙君,还逼迫仙君向你道出前世今生的因果。实在可气!”
这些他全然都不记得了。戚亭涵默口听完细思片刻,方才抬眼问玉子儿道:“人人都说我退亲是为了心仪之人,可我从未倾慕过谁。莫师父连我倾慕之人的记忆也一并抹去了?”
玉子儿歪着脑袋困惑道:“仙君为何要抹去你心仪之人的记忆?他只是嫌你知道太多会给他招来麻烦事,为图清静才抹去的。”
戚亭涵不觉皱起眉来,若有所思问:“我为何要半夜偷袭莫师父,你知道缘故么?”
“我倒是想问问你呢。可即便是未被抹去记忆那时,你也说不记得了。”
“我与莫师父……”他顿了顿,才又开口,“交情深么?”
“自然深了。仙君为了你,可是连地府都去了的,还惹得一身阴煞之气回来丢了修为。为了护你,仙君甚么都愿意做的。”
戚亭涵垂下头去,缓缓问道:“我心仪之人是谁,你知道么?”
玉子儿摇摇头:“不知。”
“莫师父叫甚么名字?”
“净玉玦。”
戚亭涵若有所思点点头:“净玉玦,记住了。”
玉子儿站得累了,索性坐于榻边上道:“这回也是如此,仙君明明身体极其不适了,却仍旧交代我们赶往你身边来。你见了仙君得好好道谢,莫要再给他添麻烦。我们仙君最不喜麻烦事了。”
“我如何才能见到他?”
“这就不知了。仙君有要事不在浣宁山。”玉子儿说罢大声叹口气,又道,“前不久才抹去你的记忆不让你知晓身份,谁知孙家又来人要对付你。此番再度暴露身份仙君定然十分苦恼。”
“是么。”
那日净玉玦被大风刮入悬崖他奋身跳下相救时,于净玉玦脸上浮现的笑意此时仓促跃然脑中。至此之前他从未过多回想过诸事种种,眼下听得玉子儿滔滔不绝道来已从他脑中抹去的昔日旧事,难免仔细思念起净玉玦来。
净玉玦曾问过,他若要与孙小姐再续因缘那心仪的公子又如何。当日他只觉眼前人欲言又止略有几分奇怪,可倘若他心仪的乃是净玉玦,一切便通顺了。
情爱之事,或许于仙家而言的确是个麻烦。戚亭涵眼下有些许庆幸,不得以果之事,忘了才好。
“要是你家仙君回来,替我转告他一声,我不会再添麻烦,余下这些残存不全的记忆便不用消去了。”戚亭涵一面这般道着一面起身穿好鞋走出房外。
玉子儿追在他身侧道:“仙居的决意我哪敢多嘴。你要去哪里?”
“去看看孙小姐。她助我回到家中,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我不懂凡人太多规矩。孙家是想取你性命的,孙家小姐为何又要救你?”
戚亭涵暗自叹口气,似有呢喃道:“净玉玦要是能在我去退亲之前消除我的记忆便好了。”
玉子儿不懂他话里何意,连连追问几句不得回应只好就此作罢,不再出一句言语陪他至客厢房外。
刚入小院,便见得六名守卫。戚亭涵免了他们的礼询问孙小姐状况,得知尚无人送粮水来便开口训斥了,差人立即去东厨准备。房中孙小姐于榻上静坐了一宿,此时听得外头动静起身开门现身来,见是戚亭涵便忍不住笑了。
“环儿不在,原来竟会如此叫人安不下心来。”
“我已命人准备早膳。”戚亭涵上得台阶来,见孙小姐侧身让行,丝毫未有迟疑便入了房中去。
玉子儿提防孙小姐得紧,自然漠视了她的讶异后脚也跟进去贴在戚亭涵身旁半步不肯离,心里默念着不得叫小龙子遭毒手。戚亭涵侧目瞥来睇他一眼倒是并未多说什么,全然由着他。
孙小姐凑上前来仔细瞧过玉子儿,道:“莫非你便是戚家人口中的仙童?可会点甚么法术,使来瞧瞧。”
玉子儿挺直后背双手叉腰神气道:“仙法又非把戏,岂是你说使便使的。况且仙君有言在先,除非戚公子有危险,否则不得于人前使仙法。伤着你我还得受罚,不划算。”
孙小姐努努嘴,暂且没有再逗玉子儿的心思,行至桌前扶住裙摆坐下等待早膳送上桌,对玉子儿道:“仙童用不着如此戒备。我一不会法术二不会武术,刀剑尚且皆未拿过,岂会叫戚公子有危险。”
玉子儿见戚亭涵动身往桌前坐下,便也跟去落了座方才道:“孙家人要取戚公子性命,仙君心系于他我当然马虎不得。”
“你家仙君与戚家有何渊源么?”见玉子儿别开脸不作答,孙小姐心下里猛然想起戚亭涵退婚时那段肺腑之言,这厢抬眼瞧过戚亭涵一眼,故作不经意问,“你家仙君是男是女?”
“自然是男子。”
孙小姐咬了咬唇,又问:“神仙若是动了凡心会如何?”
戚亭涵听得一怔,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孙小姐会有此一问绝非无心,许是知道些甚么的。
便听孙小姐继续问道:“你家仙君动过凡心么?”
玉子儿闻言睁大眼惊诧道:“神仙岂会动凡心,那可是极其亏损修为的。况且情乃是劫,没有神仙会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