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悉数退下,帐中只余他二人却无人再开口。帐外人声不绝于耳,更衬得此间冷寂犹似冰谷寒潭。孙少城主托腮斜目睇着脚下的戚亭涵正打量,见他不肯反抗便觉无趣,不由得以脚尖靠近他颈部上下蹭着。戚亭涵正凝神细思如何摆脱眼下困境回络泽城应对孙家夺城计策,并未察觉孙少城主脚部动作。孙少城主因此不快,抬脚猛踹向戚亭涵后背。
突如其来一脚戚亭涵未有防备,这厢扑到地面吃疼闷哼一声便听得身后孙少城主有道:“莫非你在寻思逃走的法子?”
未免再激怒孙少城主,戚亭涵总算开得口来:“被你绑成这副模样,如何还有逃脱之法。”
“你竟是这般听话的脾性,倒是出乎我意料了。不过也好,省去我制服你的力气。”孙少城主刚是这般说完,便忽闻帐外慌张吵闹起来,遂皱眉咂得一声舌道,“这群无脑莽汉,只会惹事生非为些小事吵吵闹闹。”
他话音落不久便听得帐外有人道:“少城主吩咐过不许人打扰。”
“让开!”
正是这让开二字听得孙少城主一怔,立即起身往外去。
“娢姝?”
帐外闹事之人乃是本该在络泽城中的孙家小姐。孙小姐见自家哥哥出来便绕开挡在跟前的士卒迎上前逼问道:“哥哥,戚城主家来人说你要对戚少城主不利。你不是已经许诺会帮我说服爹应允这桩婚事了么?”
孙少城主笑劝道:“你莫听旁人胡说,我岂会对你中意之人不利。”
孙小姐瞥过一眼他身后的军帐,便动身要进去瞧瞧。少城主自然不愿意叫她瞧见里头被捆住的戚亭涵,一面好言哄着一面以身相阻,末了索性抱住任她在怀里使脾气。孙小姐笃定戚亭涵便在哥哥帐中,遭此阻挠自然更是生气,念念叨叨使出浑身力气要进里头救戚亭涵。
孙少城主不怒,脸上反倒是挂着笑意又哄道:“好了好了,娢姝莫闹脾气。”
“这次你来络泽城我便觉得事出有异,两家来往何至于要带大批士卒。况且哥哥离家时士卒不过百余人,可这里却早已超过五千数。”孙小姐奋力推不开少城主禁锢,于是又道,“今日哥哥与戚公子一同出门,然而不仅他未归家,哥哥还来了驻扎之地,叫我如何不怀疑是哥哥将他绑来了!”
兄妹二人的言语悉数被戚亭涵听了去。他寻思过片刻便起身撞倒了帐中灯台弄出声响叫外头孙小姐听得。孙小姐征了怔,立刻又大闹起来非得进帐篷一瞧才罢休。孙少城主岂会如他愿,将孙小姐推给手下副将下令他好生看管后便回到帐中。
戚亭涵见他进来,轻描淡写道:“不小心撞上烛台,有劳孙少城主自己收拾了。”
少城主睇一眼散落的蜡烛,近前揪起戚亭涵衣襟问道:“要向娢姝求救却不肯直接开口,是自尊作祟?”
戚亭涵迎上孙少城主的目光,看不出眼里是何情绪:“我尚未笨到会以为你能允许孙小姐放了我。”
孙少城主冷哼一声松开手,于快入夜的时分将戚亭涵转至树林中由两名士卒看管。他不愿一直关着妹妹让其他男子在旁守着,不得已才只好作下如此决定。孙小姐恢复自由身后便立即找到哥哥帐篷中来,却只见得他坐在烛台下捧书正读着。
听见妹妹闯进来,他由书上抬头睇去,笑了道:“来得正好,哥哥有事和你商量。坐。”
难得孙小姐未使脾气听话坐于孙少城主身旁,问道:“戚公子究竟在何处?”
“怎一来就提他,难道我这个哥哥在你心中还比不过一个负心汉么?”他脸上依旧带笑不见有怒,随后放下书册又道,“本来若是他能娶你,两家联姻皆大欢喜。可他偏偏跑来让你受了莫大屈辱,我与爹怎肯轻易原谅,定然是要向他讨回来。之后几日想必会闹得十分不愉快,不论最后如何我都不忍心你亲眼看见。”
“哥哥是要撵我走么?”
“你先回家去,事了之后我会带戚亭涵来见你。”
孙小姐沉默片刻,提起桌上茶壶给孙少城主添满一杯递上前。孙少城主垂目看得一眼,接过来径自喝了。
此心彼意尚未全
入夜已是过去三两时辰,除却守于左右的两名士卒便再未有旁人。玉银儿看得,寻思眼下恰好是动手的时机,正欲弄晕两名守卫便察觉戚亭涵有了动作。
先前于孙小姐来时刻意只弄出些许声响乃是赌上了一丝运气,所为并非盼着孙小姐能冲入帐中将他从数千士兵手里救出,仅不过是使得孙少城主心生顾虑将他转移至别处。原以为定是将他送至另一处帐中重重看管,不成想竟是远送至树林。戚亭涵心道是低估了孙少城主对妹妹的心意,转念又庆幸起来,抠开护袖内里取出缝入当中的柳叶细刃割断了手上麻绳。
他攥住绳口不叫人察觉,起身对看守道:“可否劳驾二位让我解个手。”
两名守卫听得,相视一眼踟蹰片刻后方才近前来。他们自然不敢擅自解开戚亭涵身上麻绳,便是一人捉了他手臂一人撩起他衣摆埋头去解裤绳。戚亭涵当即抬脚狠狠踹上他腹部,不待捉住他那人惊呼过便挥手割开他喉部,继而扑向地面尚未起身那个顺手拔下他腰间佩剑直插心口。
此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未给他们呼喊的空隙,戚亭涵拔下剑甩去上面附着的鲜血,凭借着夜色隐于山野中。幸而络泽城周围地貌他早已万分熟悉,足以在夜林间辨别方向往家中快速走去。
不曾有歇行至半途,忽而闻得身后马蹄之声传来,戚亭涵四下张望了寻见一处藏身之所正要躲,便听得骑马之人高声喊道:“戚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