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下移,落在阿诚□□的脚上。“不穿鞋是想逼死谁?”明楼将自己脚上的拖鞋拿下,丢过去,明诚稳稳接住,弯腰给自己套上。明楼接着写信,没几个字,感觉到身后的那一道目光,实在写不下去,将笔放下了,转过头对上明诚的眼神。“阿诚,明天还要赶车。”明诚不说话,径自到床边坐下,默了会,嘟囔道:“再有几分钟就零点了。”明楼:“那你还不去睡觉?”明诚:“……”明楼不解。他拉开抽屉收好信纸,回想起阿诚说过的话,“总算在十二点以前赶过来”,恍然大悟。明诚见他要站起来,遂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了还给他。明楼过去关好门,走过来,催促明诚睡觉:“快点睡觉,明天别误了车。”明诚钻进被子里,给他大哥挪了位置,见明楼还是没有想起来的样子,失望之极。明楼躺进来,把手表脱下,看一眼,随手关了灯。明诚这才觉醒:怎么就睡大哥这里了!虽然小时候都是和大哥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明楼碰到他的脚,说:“这么冰。”然后就用自己的双脚给他捂住。明诚脸不禁发热。他看大哥没有什么异常,有点不甘心地问:“大哥睡了?”明楼“嗯”一声。明诚不安的调整姿势,明楼闷声说:“别乱动。”明诚哼哼:“我睡不着,倒时差。”明楼翻个身,一把将明诚搂进怀里,凑在他耳边说:“明天把你揪起来。”语气若无其事,却搅得明诚满脸通红。他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明楼在他耳边轻声说:“阿诚,情人节快乐。”话音刚落,旁边广场上零点的钟声响起。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最后一秒过去了。明诚醒悟,原来刚才大哥是在默默打拍子计时,难怪关灯前看一眼手表。他膝盖顶上明楼的大腿,愤愤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以为他忘了,却在最后一刻说出祝福,害他揪心伤脑半天。明楼双腿扣住阿诚不安分的腿,将阿诚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说:“真别动了。”明诚安静了会,开口道:“大哥,你是不是又胖了……”明楼:“……”“你大腿好重……”“……你再说一遍。”“……”次日,明楼将明诚送到车站。火车响起鸣笛声,明诚接过箱子,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放下箱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抱住明楼。“大哥,我走了。”明楼心下一颤,因为阿诚这小子居然趁机咬了咬他的耳朵,还特别坦荡地松开手,提着箱子跑回去,跳上火车,回头对他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一瞬间,明楼仿佛身处在万花齐放的暖春中。火车渐渐加速,站台上送别的人们望着同一个方向,有的人跑着追上去和亲人嘱咐,泪眼朦胧。明楼不由地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越来越远的阿诚,摸着自己的耳朵笑了。“这小子,越来越会撩人。”……协和广场的鸽子齐刷刷飞起,明诚回过神来,看一眼广场上的和平鸽,微微而笑。他转身,踽踽独行,朝住处走去。钟点工见他回来,恭敬地说“饭菜准备好了”,他点点头,说:“芳嫂,圣诞快到了,您可以不用来了,好好过节吧。”芳嫂一愣,“言先生您呢?和那些留学生过节吗?”明诚怔了怔,对她一笑,坐下开始吃饭。芳嫂心里叹息一声,对明诚告辞,裹上大衣离开。她出了门,回头看一眼,窗户里透着明诚一个人吃饭的身影。言先生这样优秀的一个人,身边不乏追求者,条件好的比比皆是,可是他来巴黎四年了,却一直固执地一个人生活,除了上课就是到香榭丽舍大街散步,偶尔和一些中国留学生聚一聚,生活得平静无比。她想,言先生应该是在等他独一无二的爱人,所以才耐得住这样的寂寞。明诚吃完后,默默收拾了餐桌。他走到画室,开灯,架好画板。几乎都不用回想,第一笔已经落下。明楼的模样一直在他心里,完全不用回想。这是他第一次画明楼。由于他们的特殊身份,他们很少拍照,而离开明公馆时,什么也没带走,现在他们更名换姓,更不能随随便便留下照片,所以他身边,竟然连一张明楼的照片都没有。他一直坚信他们不会分开,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照片这种极具缅怀性质的物品。但是现在,他一天比一天害怕。大哥,你为什么还没来找我?他把明楼的轮廓画出来,盯着纸上的他,心口堵了一块沉重的硬石,压得他看不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