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带着这些纸扎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参悟帽妖自己做的。”
“沈兄我有一言不知如何说。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帽妖不是妖孽?”
“此事……然而……”
“我听你说,当初怀良师傅说过,世间万事皆可参悟其道,我便也有些信,然而昨夜的事情,你我都亲见了。那些傀儡当空飞腾,哪里是区区技巧可以参透的?”
沈括无语。若是昨天之前,他必然要反驳,但是有了昨天自己亲眼见到的事情,他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只能岔开话题。
“昨夜皇城司的人,没把当场的人怎么样吧?”
“我今天去了白矾楼,找到了锦儿的舅母。据她说,那锦儿和小苹都问了一夜,画了押也就放回来了。其余人,好似也都放了,只有那裴老板,可能与走马灯里童谣有关,因为是他经手。所以至今还在皇城司关着。这会儿正到处托人找门子想出来。”
“小苹她们如何了?”
“她舅母只说受了惊吓,与锦儿正在家里将养着,这几日里便不去矾楼了。嗨,上次在驸马府里守惊吓也不过几日,这次又是一次惊吓,若是平常胆小的怕已经吓死了。”
“可知她家在何处?”
“我也想知道,可惜那舅母不肯说,她说他们这样人家,每日人前陪酒陪笑,强作欢颜也够了,私下住处就万死不可告人了。不过她也只说只歇一两日而已。你想见她也不急于一时吧?”
“当然不急于一时,我只是想将这头驴还给他。”
“嗨,她这样有大把金银进账的娘子,怎么会计较这样一头蠢驴?”
那老驴嗷嗷叫了起来,似乎对徐冲的评价颇为不满。
“沈兄,我看你这行李里,为何还有一只纸鹞子?也是为了参透帽妖?”
“是也不是。凡能飞腾于空中之物,无非三样,或借蒸腾之气相助,如那祈天灯;或是有展翅翱腾之力,如燕雀大鹏之类;或可借风势,便是这纸鹞了。”
“然而你说的这三样,却与那帽妖,或有者昨天那些飞在空中的傀儡怪,都无甚相似啊。”
“是啊,是啊。怀良师傅曾指点我烟雾蒸腾之法,然而也只是解开其中一重机关,其余便不可解了,尤其在屋檐上起伏飞行,遇到幌子还能避让,绝非祈天灯这样笨拙之物可以做到。”
沈括只能摇头。全城都在恐慌,他却陷入了沮丧。因为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受严重的挑战。原本只是帽妖无法用“循其理,合乎道”的方法洞悉原理,昨夜又多了一大堆无法解释的在天上飞舞的傀儡。“世间万事,必合乎道理”的理论体系正在崩塌,他无力抵抗。
一瞬间,他很想摆脱徐冲,不是因为徐冲带来了太多消极想法,而是徐冲的问题,让他觉察到这些消极其实来自于自己,原来自己内心深处一直还是留有怀疑的,只是他一直假装这种怀疑并不存在。他也有些把持不住,感觉自己看山不再似山了。
以往这种时候,唯有找怀良才能有所依靠,可以消解这种可怕的沮丧,然而中午见到怀良他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但是或许此刻有了也说不定。
“徐节级,这个新地方怀良师傅还不知道,我先去那里一趟,告诉他则个。”
“好,公子自去吧。我在这里整理,你先自挑一间好的屋子,我和兄弟们擦洗整饬干净,以后你便住下。”
“好,我就要那上面一间。”
沈括抬手指向后面院子里的绣楼,也是这里最高处。
“好,等其他人到了,我让他们把院子也打扫一下。对了,还有一事,上次在喻四郎家查抄到的一堆东西里,找到一本手抄的名册似很要紧,包相公从名册里找到三四个名字排在圣姑后面,其中一个便是喻景,想来都是教中重要干系的人物。”
“说来听听。”
“其实也只有喻四郎是个我们知道的,其余两人一个叫做诸葛遂智,一个叫做圣女狐咏儿。”
“圣女狐咏儿也许是圣姑的女徒,诸葛遂智听着奇怪,看似不像真名。”
“包龙图也是如此说啊,看来价值不大。还有,杨少卿推算到今夜御街左近有异,倒是也怪异。也许只是推算了昨日之事,误了一天。自帽妖来,这类诡异事情并没有在同一地重现的。不过,我与弟兄们就在御街附近酒肆里守着,你晚上若来便来,不来也可。”
沈括答应下来,在前院水井里打了一桶水洗了洗脸,然后就去大相国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