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为何这与人等身高的骷髅妖人的手上动作,却没有被距离最近的人记住?我也喜欢傀儡戏,凡操傀儡者与傀儡动作都是一牵一动,下面傀儡跳一寸,上面操控者手指上也至少抬一寸。若大跳,手指动作尚且不够,需前臂抬起。若有如此大舞动,为何这位小哥却没有记住?”
“但是若大骷髅也是傀儡,下面小傀儡又是如何动弹的?”
“当然是丝线牵动,但是并不是大骷髅手指牵动丝线。而是丝线从大骷髅指尖走过,连接到真正的幕后人手上。”
徐冲缓缓点头,他已经有些跟上了沈括的思路。
“那,若真有幕后人,这人却躲在何处?我与其他人已经爬上这枣树,”他抬头看枣树,“没发现有人踩踏的痕迹。”
“徐节级隆冬时分,枣树上没有枝叶,并不可能藏人。”
“那……又如何解?”
沈括绕到断裂的单雄信墓碑后。
“若有真有人,或躲在石碑后。”
他说着仔细查看石碑上痕迹,看看有没有被丝线磨损的地方。
“本该有些痕迹,可惜这石碑缺损了。”
“说来惭愧,亲军看守不利,这石碑被私砸掉不少拿去卖了。”徐冲道。
“是啊,现在这里都是斧凿痕迹,已然找不到线索,”沈括无奈摇头,“但是我实不解,为何这石头还有人买?”
“也是京城里卖妇科丹药和壮阳药的医药铺户,想要靠怪异点子卖药引。因为谶语里提到豪杰鬼雄,便有各种解说,一说白骨为阴魂升仙处可治妇科;又说单雄信鬼雄也,雄魂聚处可壮阳。”
“卖的如何?”
“起初,那些掺杂石粉的药丸卖的极好,千金难求。现在么,到处都是伪药假丹,自然几文钱一枚了。”
“这还有人做伪。”
“是啊,包龙图也不信,着我去查。发现鬼市里有十数斤的石碑碎块,根本不是这块碑上的,不知何处野坟地凿来的。”
沈括轻轻摇头,又回到李大胆处:“那白骨妖人坐化升仙时,可见其真身升起?”
“不曾见,”他果断回答,这个问题包拯问过,“真身被烟云包裹,看不清楚,但是那团云是升起后,便化作范阳笠子模样。”
“可曾问道松香或者硫磺气味?”
“都不曾闻到。”
沈括又绕到墓碑后,这次他很有些把握:“那大小傀儡,应该在云起时,被拖到石碑后面了。”
“何以见得呢?”徐冲问。
“凡可升腾之物,必为轻薄之物,譬如……”他一转身,正看到西面大内正升起的祈天灯,“譬如那里纸糊的孔明灯,尚可借轻热之气上升,我便做过,纸张稍厚便升腾不起。”
徐冲迟疑点头,似没太听懂。
“世上怪异之事,必可循其道理,暂未能寻到道理的,则先将不合道理的排除为宜。”
“那,什么是不合道理的?”
“白骨道人飞升便是不合道理的,想来必然是些障眼法。”
“但是,众人看到它径直向大内飞去,而御花园里也确实发现了那具小傀儡,御花园刨出的那具小傀儡这位李小哥也见了,确实一模一样。分明是那帽妖带进了大内。”
“谁说御花园里的傀儡木偶,就一定是这里见的傀儡?可有人见了那东西飞跃了宫墙?”
见徐冲和李大胆茫然,他又说下去:“一模一样未必就是同一具。若是宫中有内应,事先藏下一幅一模一样的骷髅傀儡,岂不就瞒天过海?”
这次徐冲也不敢点头了,但是也没有摇头,他隐约觉得这沈括似比包大人更犀利。如此说来,官家把他这样的外地禁军调进宫里当值,显然有些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