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朝愕然片刻,疑惑的询问道:“今日可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我是否应该回去换一套得体的衣裙再来用膳?”
李隆基浅笑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不过孤今日高兴,便决定于重华殿举行家宴。由于孤也是今日傍晚才做的决定,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更不必特意更换什么衣衫,孤倒是觉得你身上这身衣裙便很好,既简单大方又赏心悦目。同济堂病患众多,你劳累了半天一定饿了吧,赶快带着呦呦过来坐,今日有你们最爱吃的糯米莲藕和糖醋排骨。”
王氏微笑着对身旁的宫人吩咐道:“你们这些没有眼色的奴婢,看到惠侧妃与灼华郡主回来还不赶快去加两张舒服的椅子来,难道让惠侧妃与灼华郡主站着用膳不成?”
见李隆基眉头微皱,不悦的沉下面容,武云儿连忙浅笑着站起身子,柔声道:“殿下身旁的位置自然要留给惠姐姐,妾身进门最晚,自然甘陪末座。”
十年磨一剑(二十四)
暮朝望着乖巧恭顺的武云儿,微微皱了皱眉,推拒道:“今日本就是我迟到在先,不必劳烦武侧妃为我让座。”
李隆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暮朝脸上的神色,勾唇浅笑道:“暮朝如此说,莫非是生孤的气了?赶快带着呦呦过来坐吧,一会儿菜肴凉了不好吃。”
暮朝见李隆基微笑着望着自己,正在犹豫间却被呦呦拉着手向李隆基身旁走去,“娘亲,咱们去父亲身边坐吧,呦呦还要将今日在同济堂遇到的趣事讲给父亲听呢,若是离得远了反而不方便。”
暮朝望着呦呦明亮的凤眸中暗藏的期盼之色,想起哟哟心中的愿望,顿时心中一软,微笑着握住呦呦柔软的小手,与她一起向着李隆基走去,依次坐在李隆基右手边的两个位置上。
原来坐在武云儿身旁的赵氏与许氏在呦呦走过来时便浅笑着站起身子依次移了一个座位,其余资历较低的侍妾即使心中有所怨言,但却丝毫不敢显露人前,面上皆带着得体的笑容起身依次换了座位,却不约而同的将距离李隆基最远的末座留给了武云儿。
武云儿好似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妩媚的俏脸上带着温婉的浅笑,身姿袅娜、步履蹁跹的走到了末座,缓缓坐下的身子如随风飘落的花朵,一举一动恰到好处,一颦一笑动人心魄。董氏与柳氏暗自对视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王氏淡然的看了暮朝一眼,掩口浅笑道:“云儿妹妹果然姿容出众、艳丽无双,难怪云儿妹妹刚刚进门便得到殿下的宠爱。听说殿下每天晚膳后都要听云儿妹妹抚琴弹唱,云儿妹妹的琴艺竟连精通音律的殿下都赞不绝口呢!”
王氏说到此处,略微停顿片刻,不动声色的将诸位妾室的表情神态记在心中,转头浅笑着对李隆基说道:“我听说殿下今日得了一把汉代的古琴,正巧云儿妹妹琴艺出众,殿下不如便将这把古琴赐给云儿妹妹吧。”
李隆基一边将糯米莲藕夹到暮朝和呦呦面前的瓷碟中,一边浅笑道:“此把古琴名为和鸾,相传为西汉孝武皇帝刘彻赠送给其发妻孝武陈皇后阿娇的定情信物。”李隆基说到此处,故意停顿片刻,似笑非笑的瞥了王氏一眼,果然见王氏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李隆基微微勾起唇角,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你刚刚的建议正和孤的心意,云儿琴艺出众、才情不凡,一定不会埋没了这把名垂千古的和鸾琴。”
李隆基见王氏满面焦急的望着自己,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与自己说,李隆基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不屑与鄙夷,随即转头对高力士吩咐道:“去书房将和鸾琴取来交给武侧妃。”
高力士连忙点头应诺,弓着身子退出殿外,不多时便将和鸾琴取了回来,递到武云儿面前。
武云儿欣喜的接过和鸾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琴身,盈盈双眸带着七分感激三分娇羞,对李隆基轻轻福了福身,柔声道:“妾身谢过殿下赏赐!和鸾琴果然名不虚传,妾身十分喜欢这件礼物!”
暮朝震惊的望着武云儿手中的和鸾琴,不由自主的僵直了身子,深藏于心底的种种往事声势浩大的席卷而至,一一重现于暮朝眼前。呦呦心有所感,担心的望着暮朝,虽然对于暮朝纷繁复杂的心绪不甚了解,但是却清晰的感受到暮朝心中的悲伤与怀念。
王氏见李隆基竟然当众将代表帝后和睦的和鸾琴赐给了武云儿,心中不由得十分懊恼,然而更加令王氏郁闷的是竟然是她自己一手促成了此事。王氏心里后悔不已,她原本只想利用武云儿让暮朝当众出丑,却不曾想竟然让武云儿出尽了风头,得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和鸾古琴。
王氏恨得咬牙切齿,目光灼灼的瞪着武云儿,心中暗骂武云儿既不懂规矩,又不知廉耻。和鸾琴不仅珍贵非凡,更加代表着帝后之间牢不可破的深厚情谊,想来只有殿下结发妻子才有资格拥有这把古琴。如此尊贵的和鸾琴又岂是武云儿这个刚刚进门的妾室能够享用的?
王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浅笑道:“相传汉武帝对陈皇后宠爱非常,因此特意请来当世著名的祈琴师用上好的沉香木制成了和鸾与鸣凤两把古琴,并在大婚之时将和鸾琴送给陈皇后当做定情信物,并且时常与陈皇后一起抚琴唱和,夫妻二人感情甚笃、令人羡慕。相传和鸾琴音色轻灵柔美,清朗如天空皓月,灵动如山间清泉。早就听闻云儿妹妹琴艺不凡,不知我等可有耳福听闻云儿妹妹一曲雅奏?”
柳氏也跟着巧笑道:“姐姐所言极是,云儿妹妹现在便为大家演奏一曲,既可为殿下助助兴,也能让诸位姐妹开开眼界。”
赵氏却微微皱起秀美,迟疑道:“武侧妃虽然琴艺出众,但她身为殿下的侧妃,只怕不宜当众抚琴,以免有份。”
“赵妹妹此言差矣!”董氏眉头微挑,巧笑道:“今日殿下在重华殿举行家宴,只请了诸位姐妹,此处又没有外人,即便武侧妃当众抚琴也算不得有份。”
许氏目光微闪,莞尔道:“董姐姐所言极是,在座之人都是自家姐妹,既谈不上有份,也无所谓失手丢脸。婢妾刚刚见到名垂千古的和鸾琴,也甚为喜爱。婢妾不才,也会胡乱弹奏一两首曲子,虽然比不得武侧妃琴艺精妙,但若是有幸能够用和鸾琴弹奏一曲,便心满意足了!”
武云儿压下心中的不悦,谦虚道:“许姐姐太过谦虚了,我年纪尚轻,学琴的时日还短,琴艺粗浅得很,如何当得起姐姐如此高的赞许?”
许氏尚未开口,董氏便掩口而笑,娇柔的语调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讥讽与嘲笑,“依照婢妾看来,倒是武侧妃太过谦虚了!既然殿下刚刚已经当众称赞你琴艺出众、才情不凡,一定不会埋没了这把名垂千古的和鸾琴,你此时太过谦虚,反而让人觉得你惺惺作态、十分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