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犹如某种禁锢被突然打破。沈拓眼皮一跳,神色恢复如常。——然而再好看的皮囊,也掩盖不了宴时玉身上的人渣味。无不冷漠嘲讽的想着,他低下头,眉眼冰冷又厌烦。-一个午休过的极快。下课铃声响起时,断断续续有小组长吆喝着收作业的声音。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哪怕是开学第一天,英语老师还是布置了作业。薛玲玲是学习委员,负责收英语试卷。试卷收齐后她数了数,发现差了几个人的。有些犹豫的抬头,中间列最后三排的男生们扣手机的扣手机,睡觉的睡觉,桌面上胡乱的堆着一摞卷子,白的晃眼。其间一个人影格外的引人注目。他趴在桌子上,好像睡得很熟,浓稠如墨的黑发乖顺的垂在脸颊两侧,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蓝色校服,露出来的手腕伶仃细瘦,匀称的覆着一层雪白的皮肉。纤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柔软可怜,全无平日里的嚣张跋扈、阴晴不定。那块是班级里的“毒、窝”。连老师都不愿意经过。同学们下课玩闹时也会有意避开,没人想和这群公子哥们扯上关系。英语老师是个小老头,严苛古板,没交作业的学生上他的课都会被拎出去罚站。薛玲玲抿唇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她声音很轻,心里却一阵阵发慌。“你们的英语作业交了吗?”“阿西……”有正在打游戏的男生不耐的啧了声,头也不抬:“别特么来烦老子!”和他组排的另几个男生更是直接拉下脸,破口大骂:“烦不烦啊,天天催催催,催命呢催,没写!告你的状去吧!”骤然拔高的吼声传遍教室,教室倏地一静。薛玲玲脸皮薄,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后,眼眶瞬间红了。虽然早就知道落不着好,但她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你、你们……”嗓音被气到颤抖,女生的声音天生又细又软,她是个安静的性子,尽管再生气也说不出重话,只能哆哆嗦嗦的捏着试卷,颤抖着重复:“你们——”她捧着厚厚一摞卷子,站在走道中央,接受着各路视线的扫视。周围不知何时响起了窃窃私语。有男生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哈哈笑道:“陈豪,你把人家学委惹哭了啊?”“诶,”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嬉皮笑脸道:“还真是,学委,不至于吧,不就说了你两下吗,心灵怎么这么脆弱呢?一会儿不会还要去办公室告状吧?”被叫做陈豪的男生手机飞快的点着手机屏幕,眉毛不耐的皱着:“爱告告,不告滚!当个学委瞧把自己能耐的,真他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薛玲玲猛地低下头,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有玩的好的女生一脸愤怒,脸憋得通红,走到她身边要带她走。薛玲玲站在原地没动,拳头捏的紧紧地,头一次那么恨自己嘴笨,不能在这种时刻还击。她张张口,吐出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下一秒,一声巨响陡然在耳边炸开!“砰——!”她登时打了一个哆嗦,惊慌不安的抬起头,看向声源处。午后的天,昏暗无光,乌云密布。教室里开了灯,白炽灯光线明亮。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撑着额,纤细的长指揉着眉心,黑色的卷发柔顺的垂在脸侧,卷发下一双细长的眉眼冰冷而漂亮,声音恹恹的,透着些刚睡醒的柔哑,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道:“吵什么?”陈豪眼皮抽搐。面前的桌子扭曲的歪斜着,桌面像施工工地一样乱成一团,试卷飞在地上,几本厚厚的教科书掉在脚边,他坐在一片废墟中,吞了口口水,强笑道:“宴哥……什么意思啊?”令人窒息的沉默犹在继续。教室内静的连呼吸都轻不可闻,众人的视线像一把刀,割在陈豪濒临爆发的神经上。他死死地捏着拳,眼眶充血,硬生生的忍下。宴家是a城的豪门世家,底蕴深厚,来上学前他就被陈家夫妇揪着耳朵叮嘱过一番,惹谁都不要惹宴时玉。宴家这个短命的小少爷,是整个宴家的逆鳞,谁碰谁死。被他这样死死地盯着,一身病恹之气的少年还是没有正眼看他。他低垂着眸,垂落的眼睫像振翅欲飞的蝶翼,纤密浓长,衬得雪白冶丽的脸颊细腻而冰冷,片刻后偏过头,目光从他身上一晃而过,倦怠般的道:“——爱上上,不爱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