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这边不接他的话,冯紫英拿着手上的折扇抵着下巴,笑的漫不经心:“既然见着人了,那里还拘礼这个,大家几个互相结识一番,日后再见也叫的出名。”薛蟠本就厌烦这矜持的规矩,冯紫英这么一说,立马就做主人态招呼狐朋狗友们落座,说完就欲拉身侧宋枫的手,与他说话。宋枫是个浪荡不羁的,脾气也怪,颇有些疏狂。可他到底出身官宦清流,又是嫡支,自幼研习儒家经义,瞧着心宽,内里却是再清高不过,本就有些瞧薛蟠不上,又见他行事蛮横轻浮,干脆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薛公子豪义。”宋枫说着扫了一眼贾宝玉,这个他也是见过的,因着自家表哥的事儿,他对这位可谓知之甚深。“只是到底不同路,日后怕是也没什么时候见,今日此举属实不必。”这话说的刻薄,但薛蟠一行无礼在先,自是不能就此善了,不然传了出去成了什么样子。但薛蟠这厮脸皮厚极,自说自话也不觉尴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出言讽刺倒显刻薄了。魏文看了几位友人神色,又与明煦对视一眼,在薛蟠发作之前开口道:“某与几位友人来得早,已酒足饭饱,叙话多时。明煦既已归家,想来日后闲暇不少,友人相聚不拘一时,今天色已晚,便不多留。某谢薛公子好意。”薛蟠听了宋枫一句心里生怒,但他却没准备翻脸,对待美人,他向来有几分耐心宽和。见他们要走,自是不放人。拉住神色呆愣的宝玉笑道:“兄弟这话说的不实诚,这天儿那里晚了?又不是小娘子,家里有门禁,晚些回去才好。”末了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这个是明煦明兄弟”他一拍大腿,:“这个你该认识的,荣国府的宝二兄弟。说起来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可不就是一家人,我该随宝兄弟唤明兄弟一声妹夫的。”宝玉不设防听了这句怔愣在原地,还未回过神就听见自家表兄唤人妹夫,不仅心下羞愧,面上就带了些,他朝明煦行了个平辈礼:“明兄勿怪,我这个哥哥素来言语无忌,却无坏心,是个好的。”他私心不想承认这桩婚,礼数上却不会出错。“贾兄弟客气。”明煦回礼,自打他们进门说了第一句,“老太□□好?自上次荣府一别,已有两载,今我归京日短,待我安定,该去拜访。”宝玉还没从这一冲击中回过神儿来,闻言有些呐呐:“明兄自去便是。”见两人客套寒暄,薛蟠便以为明煦态度软化,就要近前拉手使坐下,不料明煦轻轻一甩袖避开。“这位兄台客气,只天色实在不早,某出来时久,该归家了。”明煦神色淡淡。“实在扫兴,不过既然明兄弟开了口,老薛该给这个面子,不妨明日再约,想来各位明日不晚?”薛蟠收敛了笑意,面色微沉。冯紫英仍是靠着门框,眼波流转瞧了一圈人,不说话。“我们虽不似小娘子设有门禁,却也不比阁下,少有空闲,薛兄可能不晓得,监里课业繁杂,加之少休沐,怕是难得出来再坐这临仙台。”宋枫笑意微冷。这话说的不好听,宝玉听了内心不自在,他虽不认可读书取仕,积极钻营,但自小沐浴在机敏灵秀,诗才出众等言语中,现下被暗讽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心生愠怒,脸上便带了出来。只还没等他开口,旁边薛蟠就踹了凳子,发出好大一声响。这是从来是受人捧着的,那里容得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面子,不过是因着好容色给了几人几分脸面,竟猖狂至此,薛大爷几时受过这般委屈。“原是读书人,读书人我也见了不少,远的不说,我宝兄弟就有一句话唤作‘禄蠹’。既然几位读书辛苦,难得遇见哥哥,何不松快松快?我这宝兄弟乃荣国府荣公嫡孙,想要那个衔儿,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哄得哥哥高兴了,也赏个前程,岂不免了勤愤之苦?”见众人看他,薛蟠故意扯着调子说话,倚在桌上翘着腿,配上那蛮横的气质,简直就是直接从话本里拓出来的的纨绔子弟。偏他自以为软硬兼施,迫诱齐出,洋洋得意。此话一出,室内寂静。某种程度上,大家确实被他震了一把,不过确实并非王霸之气罢了。明煦率先偏头看宝玉。被薛蟠抢了先,宝玉没能说出话来,但他此刻心中的怒气莫名散了干净,反而因自己在闺中之语拿来说,生出一股子羞窘之意来。“薛大爷果真威风,只口说无凭,难辨真假,不如与我们说说这“一句话的事儿”如何操办好叫我们开开眼。”说话的是小伙伴厉檐,他家里叔父是言官,有监督之责。率先从一片惊愕中回过神来,抓住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