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曜感到水影的背在颤抖,她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问炎曜说:“我是不是错瞭?”
炎曜搂住她,他知道再多的劝慰也不能换老常一条命来,“你没错,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你要振作起来。老常的死法,更像是仇杀,还是血海深仇那种,凭我对付瑞恒的瞭解,他应该不至于那样,老常以前有没有得罪什么其他人?”
水影无助地摇头,“老常为人一向圆滑,对谁都笑眯眯的,又怎么会有仇人?如果真说得罪的话,最近也隻有付瑞恒瞭,可是,明明得罪他的人是我,为什么他要这样对老常!为什么?!他有本事冲我来啊!”
炎曜搂得更紧瞭,水影发丝凌乱,贴在脸颊上,颓废不已。
“我刚才还想为老常验尸解剖,可是我刚想拿起解剖刀,却下不去手,我突然在想,老常也许隻是睡著瞭,等会就会醒来,如果我解剖瞭他,那么他是不是就再也醒不过来瞭!”
“老常已经死瞭。”炎曜痛惜地揽住她的肩,强迫她看著自己,“我会让蒋照来验尸,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
水影摇头,唇色惨白,“我怎么能睡得著,听老常说,他还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该怎么办?从小就没瞭母亲,现下又失去瞭父亲!”
停尸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瘦弱的身影拨开杰克,闯瞭进来。
“阿爸!你怎么瞭!”
来人正是老常的女儿阿凝。
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脸颊佈上瞭泥巴,头发乱糟糟的,粗衣麻服,连鞋子都破瞭一个洞,像风雨中的一朵脆弱的小白花,泪眼模糊,对水影说:“你就是水小姐吧,我阿爸经常向我提起你,说自己在上海滩混得很好,在水小姐身边做事很开心,可是,水小姐,求求你告诉我,他怎么就没瞭!几天前,我阿爸还说要带我来上海游玩,买新衣服,可是现在,他怎么就冷冰冰地躺在这裡,动也不动!”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水影抓起她的手,心中愈加难受,像绞著一般疼。
“不,不关你的事。我过来的时候就听说瞭,阿爸是喝酒喝多瞭,在回去的巷子中遇到歹徒的,灌酒的人抓住瞭吗?那灌酒的人也许和凶手脱不瞭关系,也有可能就是凶手本人!”她睁著大大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全是愤怒。
水影抬眸,望向炎曜,炎曜说:“你放心,付瑞恒已经被巡捕房的人带走瞭。”
“付瑞恒?怎么是他那个禽兽!”阿凝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满眼的震惊。
水影:“你难道见过他?”
阿凝恨不得咬碎银牙,“那是我十岁的时候,阿爸外出务工,我隻能跟著乡裡的舅舅舅妈,有一天在我们种田的时候,付瑞恒来瞭,说地是他的,逼著我们交租子,舅舅不服,就被他手下的人暴揍瞭一顿,我气不过,冲上前理论,他居然色眯眯地盯著我,还说要舅舅交出我他才不再为难,舅妈害怕他的权势,隻能将我交给他。我那时才十岁啊,什么都不懂,隻知道他是个坏人,誓死不从,寒冬腊月被他关在柴房裡三天三夜,差点被冻死,后来靠著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被他扔瞭出去丢在雪地裡,还是赤脚走瞭几天才找到回傢的路。后来,我就再也不敢穿干净漂亮的裙子瞭,隻能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才能不被坏人惦记……”
“你受苦瞭。”水影擦瞭一下她的眼泪,阿凝小麦色的皮肤,五官却是姣好的。
也许在这个时代,美貌对富傢千金是增加体面的资本,对于穷苦人傢的女孩却是可怕的催命符。
……
一小时后,蒋照已经验尸完毕。
他脱下口罩,拿起记录板,说:“死者常昶,男,五十二岁,江淮人士,被人砍断四肢,初步判断是失血过多而死,他的胃裡有一片残留的纸屑,上面依稀能看到‘付傢,军火买卖’的字样,我还取瞭他的血,要等化验结果。”
水影沉声道:“难道是老常不小心听到瞭付瑞恒在酒席的谈话,付瑞恒干得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担心老常洩露秘密,所以才灭口他的?”
阿凝哭著说:“但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居然砍断阿爸的四肢,隻留下一具躯干,那他的手脚呢,被他们藏在瞭哪裡,是还漂浮在水面上吗?”
杰克:“搜查队已经去附近的水域搜瞭,暂时还没有发现断肢。”
蒋照:“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也不知是沉入湖底还是被凶手丢到瞭别处,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又为何对他的手脚感兴趣呢?”
水影回忆道:“老常经常穿长衣长裤,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过老常的臂膀,隐约看见有一个莲花样式的纹身,这纹身很奇特,并蒂莲开,两片叶子向两边延伸,包裹住花蕊,我觉得奇怪还问瞭一句,但是老常立马就把袖子翻下去瞭,还说就是纹著玩的,没什么其他。”
衆人的目光望向阿凝,作为老常的女儿,阿凝一定比他们知道的更多。
阿凝抹瞭把眼泪,哽咽道:“阿爸以前傢裡很穷,在乡间乞讨,有一些教衆就专门收这样的小孩子,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对于连饭都吃不饱的孤儿来说,教派不教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口饭吃,冬天能给暖衣穿,就够瞭,于是阿爸就稀裡糊涂地加入瞭他们,后来,阿爸说他们居然干些盗墓杀人的勾当,他觉得良心不安,就逃瞭出来,跑来上海滩务工,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教。”
水影:“付瑞恒是青帮老大,认识些三教九流的自然不在话下,如果他在酒席间发现瞭老常的纹身,将这件事告诉瞭旁人,那些人来找老常的麻烦也不是不可能,如今的线索,还是指向瞭付瑞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