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分不清现实和梦,白天的你主动跑来跟我亲近,晚上的你当着我的面跳进深海……彻底放手或是遗忘,我都做不到,面对你让我很煎熬,可离开我更加痛苦……”陆衍指了指自己的头,有点艰难地说:“我知道我可能是病了……”
韩棠眼底满是错愕,不真切的失重感笼罩住了他,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可陆衍脸上的痛苦是真的,提起这些时后怕颤抖的反应也是真的。
韩棠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多半不会相信,我也担心,担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你想起前世……你能恨我的事有太多,给你带来伤害的那个人是我生理上的父亲、我做过的一些糟糕的事、或者说,你忽然发现我根本就是和他一样的人……”
“我没办法确定你在乎的到底是哪件事,所以我把跟你有关的资料都交给莱尔,让他在那艘游轮上启动有关你未来行为的推演项目,他搭建了很多模型,帮我找那个导致你离开的原因,我想我只要解决这个隐患,这辈子就不会发生同样的悲剧,可莱尔没能找到,他还跟我说,你明明是一副离开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韩棠定在原地,过去所有的困惑全都绞在一起,他脑海飞速运转,试图让这团乱麻分离解析:“所以……你忘不了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是。”
韩棠低下头。所有被深埋进心底,不愿回顾的记忆都涌了出来,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
“求你、别再离开。”
“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了。”
“如果再让我失去一次,我宁愿去死。”
“我爱你,我真的没办法放你走。”
所以,陆衍醉酒后的第一次,乃至之后的很多次,那些他以为的伤害与背叛,其实都是陆衍极度痛苦和恐惧下做出的哀求和挽留。记忆流转到最初,连陆衍莫名其妙在自己昏倒的公园出现,也有了答案。
他一直以为那是幸运,但实际上是陆衍在体会痛入骨髓的滋味后,始终放不下的爱意。
意识到这一点时,比昨晚更剧烈的恐惧感铺天盖地涌上来,瞬间把他吞噬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韩棠哽咽地快要说不出话:“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我本来无所谓是死是活,现在、现在……”
他泣不成声,眼泪越流越多,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发泄出来。陆衍抱住他,让他紧紧贴在自己怀里:“不要有那种想法,上天给了我们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它把你送回我身边,一定不是为了再次带走你,棠棠。”他声音也带着一点哽咽:“别放弃好么?就当是为了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以为还要等很久,可韩棠大概不愿意再让他体会煎熬的滋味,他在剧烈抽噎中,在自己怀里点点头,回答的声音很小,但落在陆衍耳中,无异于被判了死刑的囚徒等来了赦免:“……好。”
那盘录像带被送到专家组,配合韩棠的体检报告,基本可以确定两人都是因为干细胞恶性增殖,造成体内其他组织细胞产生炎症和损伤,进而使得整个体循环崩溃。录像最开始,si019也的确是被人按照对待急性髓系白血病的方法进行治疗,最初的效果还算不错,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轻度化疗后明显好转的病情一夜间忽然急转直下。
之后的一切与其说是救助,不如说是人体实验,各种剂量的传统特效药和还未投入临床的新药都被用到si019身上,期间有一个一晃而过的手术镜头,这场手术过后,si019彻底失一病不起。
这场有关治疗方案的会议陆衍全程参加,他的神情没有异常,交谈时的声线也很稳,但中场休息时,有医生看到陆衍坐在吸烟区,盯着手里没点燃的烟的发呆,他好心递了打火机过去。
陆衍道了句谢接过,但烟咬在嘴里,半天都没有打出火来。医生想要上去帮忙,他摇摇头,把打火机还了回去,医生看见他手心里全是深可见血的指印。
陆衍轻轻道:“我出来太久了,得回去看看,剩下的事拜托你们了。”
“……好。”
陆衍回去时,韩棠刚打完吊瓶,正捧着个平板和视频通话。陆衍从口中撬出了所有韩棠背着他干得事,听完只觉得后怕,这个人他不敢放走,于是找了个地方把人软禁起来。
偷听不符合陆衍作风,可他被韩棠一而再的告别弄怕了,硬着头皮在外面听了全程,除了互报平安之外,没有说什么让人揪心的话,末了,才听问:“你还打算走么?”
那边一沉默,陆衍按在墙上的手就蜷缩起来。
韩棠轻轻地摇了摇头,大概是怕他追问,苦笑过后,对视频那边道:“我哥可能快要回来了,先不聊。”
陆衍在门口站了五六分钟,进去时摆出一副轻松的神情。他扫了一眼平板上播放的动画电影,很自然地搂过韩棠亲了一口:“等着急了吧?”
“没有,哥,医生那边怎么说?”
他之前自暴自弃的心思重,发现生病以后也没做过检查,知道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但不清楚到底差到什么地步,现在问出来还有点紧张。
陆衍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专家组还在研究治疗方案,你不要担心,他们一定治好你。”他顿了顿,跟韩棠目光对视:“那个人会死,是因为陆崇胥在他身上做了很多违禁实验,你跟他不一样,哥哥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只要我们配合医生,一定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