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们,虽然经济不那么宽裕,甚至不能挑那些热门的度假圣地,有时在某个热带小镇窝下,就算避寒了。娱乐可能是农场去给奶牛挤挤奶,可能是在哪个半山腰支个帐篷露营,没有游艇,没有豪华的聚会。
但那些简单和平淡却更让她怀念,总是能她安心,原来有时候知道少反而是幸福的。比如现在她和她的妈妈,多少次刘璃差点想开口从她口里亲口证实自己身世,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刘璃。”吕柔娴不知道什么走了上前,温柔的揽住她,“下午陪妈妈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好吗,是宏不得闲。”
关似乎部队很忙,她来这还没见到许是宏过,难怪她妈妈如此想她过来。
“当然好。”刘璃唇努力向上弯起,腮上隐隐露出一双梨窝,伸手轻轻抚上她微微隆起并不太显出的腹部,温声道:“小宝宝你要快快长大哦,长大了不要像我这样淘气,要好好陪在妈妈身边,好好照顾妈妈……”
吕柔娴笑了,轻捏刘璃的脸颊,嗔道:“说什么呢,谁说你淘气了,你不知道多乖巧,妈妈有你这样的女儿真的是福气。”
刘璃失笑,乖巧么……她原来也会有被说乖巧的一天,这种感觉不坏。
——
这是一所较为特殊军区医院,据说是军医所里最好的医院,而且成分简单,特定非军人及其家属是无法入内就诊的。
勤务兵小张领着吕柔娴和刘璃去了妇科部,例行检查后,需要几个小时后才有结果。一行人便准备打道回府,小张留着取结果。刘璃挽着吕柔娴,生怕她有个闪失,孙妈说她妈妈身体并不好,这是她上辈子并不知道的。
“你也不必这样紧张,妈妈健康的很呢。”吕柔娴打趣她,边走边拍拍她搀过来的手臂。
“话不能这么说,怀孕前三个月最是紧要,不然很容易小产的。”刘璃认真的说,她自己也是生养过的,之前医生交代她的话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妈妈身体虚,又这个年纪怀孕已经不容易,若是不慎小产更是伤身体的。”
“你个丫头从哪听来这些的,说的一套套的。”吕柔娴挑挑眉,有些讶异的看向她。
刘璃吐吐舌头,“孙妈讲的,妈妈你是要注意的。”
吕柔娴笑笑,“就她最能说,不过你这么孝顺妈妈,妈妈心里开心。”
刘璃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三太太。”对面走来的是勤务兵冯哥,他身边的是许诺,穿着烟灰色的呢子大衣,这种天气略有些单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下的青色很深,有些疲倦的痕迹,然而一双眼眸仍旧深邃如渊,俊秀的五官似也带着郁色,正推开冯哥送过去扶他的手。
“三堂婶,堂妹。”许诺冲两人点头问好,声音略哑。
刘璃也低声问了声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许诺总会有种不安感。
“许诺,你还好吧,你这病不适合来上京过冬的,老爷子一直体谅的。”吕柔娴目光柔和,语带关切。
“只是感冒罢了,不碍事。”许诺侧着脸,细细的凤眸似有似无的睇了刘璃一眼,眉端便缓缓的蹙紧,“三堂婶是来做检查,还是堂妹……”
“是我来做例行检查,”吕柔娴打断他,嗔怒:“你身上感冒也不是小事啊,你们这些孩子啊。小冯你快扶他去上去吧,也不多给他穿件衣服。”
“是的。”冯哥连连点头,忙带许诺去了电梯口。
刘璃疑惑的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后,皱起眉,呐呐问道:“许诺……他有病?”
“也不是病,是十岁的时候做了脑瘤切除手术,医生是老爷子重金动用关系从国外请来的,手术尽管出奇成功,但许家一直担心复发的问题。”吕柔娴边走边道,淡淡叹息,“那种病最是折磨,麻醉针止痛针不知打了多少,那时老爷子还怕伤到他脑神经影响智力,但后来,见到他那样痛苦也……”
刘璃愣愣,心头一空,上辈子和许诺在一起那么久,居然从不知道他做过脑瘤手术。脑中搜索过所有的记忆,似乎有关的也只有一次,她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他却没有和她相同的反应,他说小时候麻药用多了可能这丸子不够劲。她当时还以为他是调笑,却没想到事实竟然真是这样。
出得院门,风的声音,尖厉而悠远,在空气中颤着。
“可惜啊,是宏讲本来他小时候身体很好,人也十分聪明,对军事也很感兴趣,是老爷子特别看好的苗子……真真可惜了。”吕柔娴喟叹的话语响在她耳边。
刘璃微微垂下头,不动声色的听着。
只是现在知道又如何,难道她当时知道就会对他慈悲一些么?
不会的,她从来都是自私的。
——
数日后便到了年三十了。
许家的年总是人多而大排场的,景罗路的雪地里早早的就停满了各类红牌或其他特殊牌的车,一列列警卫兵站的笔直。
雪花好像春日的柳絮一样满天飞下,给许宅的满园子梅花穿上了白袄。屋外的严寒,透过厚厚的玻璃窗以抽丝扒骨的韧劲,渗进了屋内,把陈设的重木家私都好似映着成了雪色。
屋内却是极暖的,不知是因为暖气还是人气。一个个都锦衣华服,妆容衣饰得体,围绕着老爷子,拜年,派红包,高谈阔论。
老爷子知道吕柔娴有孕,似乎格外高兴,拉着她的手,看着许是宏好一顿说,还说要亲自取个名字,说不论男女将来都要和他爸爸许是宏一样去念军校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