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册宝早就被收回去了,可瞧这样子,皇上对人总还有三分情意。”卫嬿婉去翊坤宫看望,仗着有此任在身,名正言顺地将进忠领回了永寿宫,踏进宫门就径直坐在了给永琰打的秋千上,这会儿正对着人抱怨,“这苦差事怎么来都不对。”
“这差事啊,后宫掌权的才落得到,别人想办还捞不着呢。”担忧寒冬里秋千晃起来风大,进忠手不离绳,轻摇着秋千宽慰道,“依奴才看,您按着礼部呈递的皇后丧仪规矩办了就是。”
“皇上与皇后年少相知,如今斯人已去,一时伤心也是有的。可谁也摸不清伤心完了又是个什么态度,况且这事做得别出心裁也得不上青眼,炩主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就算最后中规中矩的也不让皇上满意,大可推在礼部那帮老学究身上。”
历来做抉择,进忠常把东西给她说得透彻,卫嬿婉阖眸沉默片刻觉得有理,勉强放下心事,打听道,“这些日子本宫忙得紧,皇上那边可有什么要事。”
提起顺心的事,进忠嘴角勾出一个笑来,“皇后一去可折了不少人的定海神针,太后闭门称要专心礼佛,江与彬也自请告老还乡照顾孕妻。奴才已经让包太医多在皇上面前露脸了,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从前钉子终于一个个拔除干净,换成我们的了。”卫嬿婉闻言很是满意,脸上有些喜色。
事态不可逆转地发展至今,太后眼看着难以回天,只拿起佛珠过清心日子,卫嬿婉这才算实打实地掌控了后宫。
“其实,事到如今,”进忠停了动作,凤眼里添了几分不怀好意,“只要您安安稳稳地活过一个人,日子也就无忧了”
卫嬿婉微侧过头,让他说下去。
进忠弯下腰,凑在人耳边,两个字顺着冬日里说话的雾气轻飘飘进了炩主儿的耳朵——
“皇上。”
这两个字惊得卫嬿婉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迅速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炩主儿别急,”进忠先是低头笑了声,才行至她身边,“十五阿哥也快到能分担政务的年纪了,有些东西,是时候想想了。”
卫嬿婉一时不敢承认这样的念头,目光乱得不知该往哪儿放。进忠却知她性子,胜券在握地从容给人系紧了快要滑落的斗篷。
果不其然,炩主儿稍作犹豫便覆上他正打着绳结的手,试探着问道,“那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这事要做,却也不急在这一两年见结果。”进忠似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故作神秘道,“千里之堤,我们先筑好蚁穴。”
卫嬿婉依了进忠的话,诸事放手让礼部拟定,只做个最后拍板的,递来的章程都说可行。虽没被皇上认可差事办得好,却也没让人数落,落得一身轻松。
又或是乾隆无暇责怪,初祭、大祭、绎祭,一直到百日祭结束,他近一半的时间都在翊坤宫度过,每每将自己关进去说不准何时出来,于是进忠总得随时侯着以防急事,走动远不如之前自在。
二人许久见不上一面,惹得卫嬿婉略有些不满,心里只道皇上生前对人狠绝,死后又深情似地往翊坤宫去,说不准如懿只愿不复相见,反倒讨人嫌,让人不得安息。
约摸是担忧她一时急功近利昏了头,如懿崩逝后进忠最常对她说的就是莫要冲动,太后如今虽一心向佛,可若真触怒了她老人家,皇贵妃的位置还是坐不稳当的。
虽见不到进忠人,可话却时刻记着,卫嬿婉近来全然一副不愿卷入后宫争斗的贤德模样。
至于那一心向着颖妃的女儿,平日里不愿遇上颖妃,不去看望也就罢了。听闻今日璟妧去了漱芳斋玩,总得提了糕点去瞧瞧,免得落下一个凉薄名号。
谁知还没踏进漱芳斋的门,她便瞧见颖妃已经领着璟妧站在前院,像是与谁发生了争执,只是另一方被朱墙挡着瞧不见人。
且不说卫嬿婉早就想寻颖妃错处,单是因她如今担着统领六宫之责,也该去看看。
明黄色的花盆底迈过门槛,卫嬿婉这才瞧见颖妃面前站着的正是进忠,不知发生了何事,颖妃扬了手正要打下去。
“大胆!”卫嬿婉不加思考喊出声。
然而颖妃的手却不受影响地要挥下去,让卫嬿婉刚恢复的理智又添了几分怒气,她加快步速上前抓住颖妃的手腕撇开,将进忠护在身后,“进忠是皇上的人,怕是还轮不到颖妃你来管教!”
“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狗主人来了。”见是卫嬿婉,颖妃将下巴又扬高了几分,不屑道,“左不过是个太监奴才,有何管不得。”
“颖妃真是被娇纵惯了,见了本宫也不知行礼,言语粗鄙也不怕带坏了璟妧。”卫嬿婉冷笑道,“皇后素来宽厚待下,如今尚在丧期,你却趁着皇上太后无暇分心之际行越矩之事,可知罪?”
“不过是个皇贵妃,皇上都要以礼待我,你又敢做什么?”颖妃将璟妧拉向自己几步,警惕地望向卫嬿婉。
“此言差矣,谈不上‘敢不敢’,只是如今承蒙太后厚爱,本宫既有管理六宫之任,满宫嫔妃有何管不得?”
卫嬿婉将原话扔回给颖妃,故作宽宏地说,“皇后生前待你不薄,想来不会怪罪你失礼。只是本宫不好辜负太后与皇上的嘱托,便允你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九九八十一遍为皇后祝祷。”
“你最好祈祷自己别从皇贵妃的位置上摔下来!”这惩罚颖妃便是告到皇上那儿也没什么,她吃了个暗亏,只得恶狠狠地在离开前警告卫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