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北泽垂眼,心跳一空。因为这句话,眼眶也开始发烫。他用眼睫遮着泛红的痕迹,漆眸深邃,没看向墓碑,只是在看她。他想起外婆走的那天,他没有哭。他只觉得冷,周围那么多人站着,对于他来说都和躺在床上的老人一样,没有人真正关心他。那个时候,是她牵起了他的手。是她让他觉得,还是有人在意他的。闻千喃腿都蹲麻了,最后再向外婆拜了拜,扶着他站起来。她又拍拍他的肩,“你也和外婆说几句呀。”她杏眼亮澄,干净而纯真,山间的云雾也无法遮挡。青年未动,她想了下,很体贴地又拍拍他,“是不是我在你不好意思说,那我先走开。”他还没说什么,小姑娘就从包里拿出另一把伞,撑开,迎着雨跑到几步远的入口处,还特意背过了身。关北泽淡淡扯唇,眼神微无奈,片刻,还是将视线收回,落在石碑上。发丝遮眉,他低着头,还是半蹲下,将手上的伞倾斜,遮住墓碑。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在长出新芽的土色草坪上。他没有碰墓碑,只是将小姑娘精心做的花束拎起,摆放好,立在墓碑前。“……刚刚那些,”他扯唇,“你大概不想知道吧。”他眼睫微垂,将花瓣的雨水捻去。“你放心,沈钰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神色淡淡,“她在那个家里,有了新的孩子,唐晟对她也很好。”似是不想多说,他松了手,垂放在膝盖间。“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他淡哂,“那几年的养育之恩,就算还清了?”墓碑死寂,只有伞面雨水滴落,拍打草坪的声音。他收敛起情绪,眉目低垂。“那就这样了。”他直起身,低头看了眼墓碑,准备离开。半晌,又像是补充般,回头,轻声说了句。“对了。”“刚刚那位,是你的孙媳妇。”他顿了顿,“她叫闻千喃。”“我将来会和她结婚,”他语气放轻,“我想和她有一个家。”家这个字眼。对于从前的他来说,一直是陌生而冰冷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另一个家,让他此刻,对这个字充满期望。他这次是真的说完了,收回视线,没有再回头,向着那边还背着身踢石子玩儿的小姑娘走。关北泽从身后抱了抱她,牵起她的手,捂热,“走吧。”闻千喃抬起头,眼睛弯了一下,“说完啦?”她把伞收了起来,躲进他的伞里,挽着他胳膊走,“你说了什么呀,说这么快。”关北泽垂眼,“和她介绍了下你。”小姑娘有些懵,恍然反应过来,“对哦,我刚刚都没和外婆说我是谁。”她又亲昵地捏了捏他手臂,“我们每年都来看外婆,和外婆说话,好不好。”关北泽笑,“好。”她看着又开心了一点,总感觉外婆能稍微弥补他家庭的缺憾,又把他挽得更紧了,不停地和他说话。下着雨,山路几乎没有人,他没怎么开口,安静地听着她说,时而懒懒应几句。下到半山的时候,前面却有一个人向上走。女人也撑了一把黑伞,身着黑色旗袍,抱着一束白花。很冷的天,她披了件绒衣,一截细瘦的腿裸露在外。她戴着口罩,只露出双漆黑的眼眸,褶皱浅,但已经生了细纹。女人听到声响,抬起眼,视线一怔。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眸在此刻对视上,谁也没有开口。闻千喃也低头看了女人一眼,没太留意,只是声音小了些,依然挽着旁边人的手臂,语调欢快,“毛毛,我们一会儿去吃火锅好不好?”关北泽收回视线,看向她,颔首。小姑娘语调更开心了些,“那点一个辣锅,一个不辣的,行不?”他淡淡扬唇,“不行。”她立刻丧气了起来,“为什么不行。”闻千喃拖着他的手臂撒娇,“点一个辣的嘛,微辣,就让他加一丢丢辣。科学家说了,吃辣有助心脏血液循环。”他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手心,“哪个科学家说的?”他们从女人的身边经过,他也没有再去看她。闻千喃一歪脑袋,特别幼稚地说,“闻·爱因斯坦·千喃说的。”他们并肩下了几级台阶后,身后也响起细高跟踩在石阶上的声音,伴着淅沥的雨声渐渐远去。小姑娘还在磨人,他垂眼,松了口,“只能微辣。”闻千喃立刻眉眼弯弯,“好耶!”她挽着他的手,又抬起头,“毛毛你是不是不能吃辣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