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市集中,也有潜于暗处,专门为司俨记录市易之额的人,司俨也因而得以及时调整当地物价。且颍国有自治之权,亦有铸币之权,他也可基于此,来安排每年要锻铸的铜钱数目。周遭鼓声擂擂,司俨也曾命人在这市集旁拓挖了人工河道,两侧各鳞次栉比地立着朱红栅栏,且此处亦有船家在经营画舫。满眼望去,遍地都是人声鼎沸的酒肆,有人在说书,亦有人在提着傀儡唱曲。裴鸢看着眼前诸景,连眼睛都不舍得去眨了。无论是空气中那些西域香料的味道,还是那些和着琵琶靡音跳着胡旋舞的胡姬,亦或是从她身旁路过的姑臧百姓,俱都给她无尽的新鲜之感。近来她多少有些想念上京,可当裴鸢看到了这些新事物后,便觉,若不是她远嫁到了颍国,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竟是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且这眼前的一切,亦让她近来的辛苦和疲惫顿然消弭殆尽。只是,当有戴着傩面的舞伶从她和司俨的面前经过时,裴鸢竟是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实则她每次逢上祭祀的场合,都会有这种异样的感受。多年前,皇帝阏泽在建章宫的太液池旁,命匠人按照蓬莱山的传说,建了座小型的假山,那处的渐台中住着许多道士和祭司,她有一次同裴皇后前往建章宫时,还恰巧遇到了那些人在神明台祈雨。裴鸢那时便觉,这些祭司和道士做的事,都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女孩回忆着往事,正有些失神,却见司俨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握住。裴鸢因而停止了回忆,柔美的唇角也往上翘了几分。这回,她终于可以和司俨光明正大地牵手了!且现下,她还真成了司俨名正言顺的小媳妇。因着司俨和裴鸢的外貌属实惹眼,所以这一路并肩行走时,也自是被许多百姓暗暗打量了数回。司俨也知,裴鸢的模样生得太过娇美,他厌恶那些人将视线都落在了小王后的身上。裴鸢的目光,却都落在了那些食摊上,女孩嗅到了羊肉汤和烤馕饼的味道,便再也走不动道。却见那食摊的主人是个胡人,那馕饼的边还塞了不少的羊肉和沙葱,外皮还撒了许多气味微辛的孜然和胡麻。司俨见女孩的步子明显放慢,小脑袋也转向了那食摊的方向,便低声问道:“想吃?”女孩盈盈的剪水眸稍带着垂涎地看向了他,随即赧然地点了点头。司俨便用大手,牵着女孩的小手,领着她寻了那食摊的一处坐定,随即便给裴鸢要了羊肉汤和烤馕饼。裴鸢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想吃的食物,司俨却不吃半口。侍从这时来了此处,递了司俨一张绢纸和一支特质的碳笔。女孩用食时一贯专注,却见司俨正一直用那碳笔在那绢纸上绘着什么,神情也很专注。——“夫君,你在画什么啊?”司俨这时掀眸,看向了对面的女孩,见她嘴旁沾了些胡麻粒,他刚想帮她撷下,却觉她的嘴旁还会沾上其余的,便复又垂眸,淡淡回道:“你看看你的身后。”裴鸢转过身后,却见只有路过的百姓,和数座酒肆。“你身后的那家酒肆,即将易主。我准备将其买下,再将它交由你来打理。我也会命人给你配好掌柜、小厮和庖厨,你便先用这座酒肆来练习打理账目。”裴鸢听罢,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原来司俨正在为她绘酒肆的图样!她不禁问道:“可…可若是我赔钱了…该怎么办?”司俨缄默不语,只掀眸又看了她一眼。裴鸢只觉,他的眸色虽无波无澜,可却仿佛在无声地同她说:你觉得我会差这点钱吗?“一开始肯定不会太快盈利,若想回本也需要一定的时日。不过你不必怕,有我帮你,这家酒肆一定能很快盈利,且这家酒肆所挣的钱财,也都归你使用。”裴鸢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实则对钱一贯没什么概念,她自生下来就一直被家人宠惯着,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很少会在乎钱财。女孩现下的心思,都放在了喝汤上。裴鸢比较沮丧的是,这碗汤的羊肉也太少了。她一点都不够吃。司俨自是看出了裴鸢存的那些小心思,便让侍从跟着女孩再到摊贩那处去挑几样寒食,顺便再让那食摊的主人多给他的小王后盛些炖肉。裴鸢兴高采烈地和侍从走了过去,可现下时辰已晚,且这食摊的生意属实兴旺,却见适才那竹篱中还有许多新鲜出锅的寒食,可裴鸢出来后,上面只剩了一个炸焦圈。那炸焦圈上被涂了厚厚一层的蜂蜜,上面也洒满了胡麻,一看便是酥脆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