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大声地告诉自己——她没错,错的是他们。呵……呵……这就是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吗?这就是被人无条件信任和宠溺的感觉吗?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什么去感谢他们,其实是骗人的。”梅瑰吸吸鼻子,仰面看着车顶。天窗外的景色似乎愈来愈模糊了。她抚着起伏的胸口,捏着嗓子说:“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向他们炫耀,看,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他会给我一个新家,他会让我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从梅瑰口中听到“哥哥”这一称呼,傅星樊激动得几乎喜极而泣:“炫耀吧,除了他们,你还可以向所有人炫耀。”梅瑰眨眨眼,晶莹的泪珠透过睫毛一滴一滴地往下坠:“我哪认识那么多人。”傅星樊停下车,原地转身,两只手从座椅缝隙穿过,轻轻地捧起梅瑰的脸。她无声地哭着,泪流满面。他心疼地安慰:“周老板、你之前的领队、和你断绝关系的亲戚们,凡是欺负过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怎么炫耀?主动找上门吗?我才不要呢。”梅瑰破涕为笑。“当然不是,咱们回家搞次直播就行。”傅星樊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你的粉丝都是来看你做糖的。”梅瑰含泪摇摇头。送走两位同学,她在网上查了查傅星樊的资料。原来他不仅有人物词条,还在各大网站开了专栏,粉丝几百万,热度不亚于明星。“帅哥、糖果、萌妹、宠物,人气绝对爆表。”傅星樊左手摸妹妹的脸,右手撸小白的狗头,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是人生赢家。“小白这么可爱,肯定很受欢迎,我的话……”梅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天头发长出来了,或许可以试试。”“那就这么说定了!”傅星樊伸出小指,“等你头发长长了,咱们一起直播。”梅瑰小心翼翼地勾上他的小指,灿烂一笑:“好。”两根小指紧紧地勾在一起,傅星樊像个孩子似的说起了那句人尽皆知的民间谚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深受感染,梅瑰也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一百年。不许变!定下誓言,车子重新启动。这回,两个人的心情都轻松许多。一路有说有说。尽兴时,一旁围观的小白也忍不住加入战局。嗷呜嗷呜,有节奏地叫唤着,比主人们还开心。下午三点半,二人一狗抵达目的地。梅瑰在墓区小卖部买了束白百何,然后把小白交给傅星樊,自己捧着花在前面带路。万佛园以树葬为主,没有墓碑,没有墓穴。放眼望去,一棵棵树成排地矗立着,挺拔而茂盛。祭祀者只能循着树干上的铁牌寻找亲人。一路向南,走了大约一刻钟,梅瑰停在了一颗松柏树前。粗大的树干上钉了许多铁牌,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因为没钱,她父母的墓牌只有半块吐司那么大,且被放置在了最下方。梅瑰单膝跪地,把花束横放于牌前,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你们借的债,已经还清了,以后我们两不相欠,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们。”毫无感情地交代完,她撸起袖子,摘下手腕上的表,再把它系好放在花束旁边。那是十岁时,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满心欢喜地戴上,连睡觉都舍不得取下来。她天真地幻想着父亲对她的态度能有所改变。谁知道,它却像一副项圈。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的命脉,将她囚困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日复一日地折磨她,压榨她。若不是遇见了傅星樊,泪流干了,血流尽了,她也无法解脱。如今,债务归零,恩怨两清。她终于可以卸下枷锁,重获新生,拥抱自由。往后余生,各自安好,不再相见。祭拜草草结束,梅瑰站起身,主动朝傅星樊伸出了手:“走吧,哥哥——”悦耳动听的嗓音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与稚嫩。恍惚间,傅星樊宛若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细雨绵绵。清风缕缕。鲜血潺潺。一场光怪陆离的相遇,让他们从此结下不解之缘。直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握住她手的那种感觉。十几岁少女的手,小小的,瘦瘦的,凉凉的……却蕴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轻而易举地便把他从死亡线上给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