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得穿鞋,赤脚踩在地毯上便跑了出去。一出来才发现殿内灯火通明,一身着银白色燕居服的华冠男子坐在临窗大炕上,手里捧着一卷书,那人侧着身,她瞧不清模样,反倒是那侍立的小太监,正抬眼看向她,那眉眼熟悉,她立刻就想了起来,也猜出了那持卷男子的身份,整个人便呆立在那儿。只见望安和朱承昭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朱承昭便侧过脸,目光打在她身上。怀恩顿时寒毛直竖,这才想起自己披发赤足,好不狼狈,两只踩在地毯上的的白嫩脚丫局促地蹭来蹭去。“还不过来。”朱承昭发了话。怀恩忙小跑到进近前跪一下,“奴才参见世子爷。”心中却泛起嘀咕,她隐约记得之前有人将他打昏,难不成是这世子爷?可自己与这位世子平日里并无瓜葛,又想起假山那次,自己信口胡诌,莫非是东窗事发,秋后算账?再一想自己女子身份已被他识破,自己现在岂不是砧板之肉?望安见怀恩疑惑的模样,生怕她想歪了去。忙替自家世子爷解释道;“你被人敲晕沉入湖里,多亏世子爷相救才捡回一条命,还不谢世子爷恩。”怀恩不疑有他,忙磕头谢恩,“奴才谢世子爷救命之恩。”怀恩是信那望安话的,一来世子要见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二来这房内温暖如春,自己却浑身生寒,头发也隐有湿意,想必是受了寒的缘故。”“起来吧。”他语气淡淡的,目光却一直在她面上打量。怀恩站起身来,却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往自己面上而来,本能地偏过头躲了下,一抬头见对方目有不悦地看着自己,仿若下一刻就要发作。怀恩想起这位世子爷的为人,忙乖觉地把脸凑到他的手旁,双眼低垂,一副乖顺可怜的模样。朱承昭却不吃这一套,想起方才这丫头本能的躲避,便怒从心起,往她脸上狠拧了一把,直疼得怀恩呲牙咧嘴,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才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这张脸。原本他觉得那朱辞远分明十分偏爱这奴才,便觉得该是知道怀恩女子身份的,再往腌臜里想,说不定这丫头便是朱辞远搞到身边用来泄-欲的,可此刻见这奴才颜色也不过是清秀之姿,又觉得是自己想岔了。可再仔细打量,这奴才生了一双好眼睛,灵动中透着一丝狡黠活泛,此刻泛着泪光,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是这个深宫中最缺的那一种眼睛,也是最惹男人怜惜的一双眼睛。再看那面颊上方才被自己拧过的地方,淡淡的粉色铺陈在白皙稚嫩的脸上,还真让人忍不住揉一揉。朱承昭拿不定主意,却也不想陷入这种无谓的推敲,便故意沉下脸来呵斥道:“胆大包天的丫头,可知道假扮太监在这宫里是什么罪过?”怀恩不意他会突然发难,哪想那么多,本能地双膝一软又跪了下来,“世子爷饶命!并非奴才有意为之,实在是命不由己,还请世子爷救奴才一回,日后世子爷若有用的上奴才的地方,奴才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怀疑只一股脑说着,哪里知道虚实早被人探了出来,朱承昭这才确定朱辞远是不知这奴才身份的,否则若有依仗,何必如此慌张?如此正好,他在端本宫中正缺个办事的,有此把柄在手,哪怕她不听话?瞌睡了便有人来递枕头了,心情虽好上了几分。冰凉的手指收了回去,怀恩头皮的那一阵酥麻渐渐消散,这才敢偷偷抬眼看他,他过分白皙的面庞在灯火的映衬下泛着如玉的光泽,那眉眼微微挑起,他带笑看着自己,“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实在太过放肆露骨,那个念头一起,怀恩忙拢紧了自己的衣领,往后缩了缩,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朱承昭:“…”只见对方的脸色先是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随后又意味不明地冲自己一笑:“你过来些。”怀恩小心翼翼地依言凑了上去,朱承昭又往她脸上狠拧了一把,直拧得她眼中泪花泛起,这才松了手。他这才觉得方才堵在胸中的那口气疏通了起来。再看那丫头此时正委委屈屈地看着自个儿,水汪汪的眼中含嗔带怨的,却又分明带着惧怕和克制。那红唇轻撅,她止不住的拿手揉着脸蛋儿,唇瓣随着她的揉捏一蠕一蠕的,一颦一动皆是鲜活,看得朱承昭有些意动。就像他见到天空中扑棱雀跃的鸟儿很是喜欢,于是捉了一堆关进笼子里养着,可是没过多久,几乎所有的鸟儿都恹恹的,打开笼子也再也飞不出去了,可唯有那么一只,每日里不知疲倦地叽叽喳喳,上蹿下跳,鲜活是她,灵动也是她,仿佛只要笼子一开,她又可以无义无反顾地蹿入天空,从此天高任鸟飞。他嫉恨地想要折断她的双翼,又怜爱珍重她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