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氏的声音赫然出现,逢人便问:“我家姝儿呢!我的女儿呢!”
谢姝这才收回神,抽噎着松开贺兰香,扬声回应:“娘,我在这。”
王氏踉跄跑来,一把将谢姝搂到怀中,又哭又骂,直道以后再不准她出门,再出门便要将腿打断。
谢姝连声应下,随着哭了一场,哭完张口想道:“娘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特别危险,差一点掉下去的人就是我了,还好有嫂……”
王氏泪意汹涌,后怕到根本听不下去谢姝的话,也看不到除了女儿外的任何一个人,抓紧了她的手道:“老天保佑!幸亏有老天保佑,姝儿听娘的话,城北之地克你厉害,以后再不能往北踏上一步了,现在就随娘回家,余下半年不可再出家门一步!”
谢姝再想解释,王氏便已不由分说将她拉走,丫鬟婆子齐上阵,轻松便将她一个娇小姐搡了出去。
就在这时,房中传来女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旋即便是婴儿响亮的哭声。
“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是位小千金!母女平安!”
霎时间,吵闹声静下,再响起声音,便已变为欢声笑语。
方才还差点动起手的两家人,此刻开始互相道喜,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贺兰香穿着不合身的衣裳,顶着未干透的湿发,看着被带走的谢姝,耳后是婴儿的啼哭,大人的欢笑。
她不言不语,面无波澜,站在无边热闹里。
像极了一缕无家可归的幽魂。
初吻
入夜,军营灯火未歇。
谢折在烛下察看各地送来的情报,皱紧的眉头从开始便没有展开过。
藩王叛乱,蛮匪肆虐,各地揭竿起义的百姓,长白山后蠢蠢欲动的异族。
大周王朝三百年来压在太平繁华下的种种忧患,在此时全部摆在了台面上,一桩一件,随便一条都能给朝廷捅上重重一刀。
这时,烛爆蜡芯,呲啦一声急响,冒出危机四伏的轻烟,袅袅上升。
严崖入内,面朝谢折拱手,“回禀将军,京城东西南北四地郊野,全部都找过了,未见刺客踪迹。”
谢折头也不抬,“接着找。”
严崖应声,退下时又顿住脚步,犹豫道:“属下不明白,那刺客的尸体分明都——”
谢折掀了下眼皮,严崖立刻收了神色,俯首道:“属下告退。”
等人走了,谢折盯着烛台上猎猎燃烧的火红烛点,脑海中再度浮现那“刺客”尸体上的伤口。
伤正中心口,一击致命,很狠辣的招式。
而在辽北的那些年,夏侯瑞没握过一次刀剑。
他有从娘胎里带出的咳疾,辽北冰雪是他的催命符,他除了整日蜷缩在冰冷成铁的纸被里咳嗽,什么都做不了,最大的用处,是被所有人当成乐子打赌,赌他还有几口会咽气。
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提刀,是面朝他的父皇,因为没有力气,砍了三十多刀才将人砍死。
谢折从看见尸体的第一眼起,便知其中有诈。
一帐之隔,帐中阴翳密布,帐外是喜气洋洋的恭贺声。
崔懿手提食盒,眉开眼笑,嘴角快咧到后耳根子,一只脚踏入帐中,还不忘朝外拱手回礼:“喜,喜,大家同喜,我小侄女满月酒那日,兄弟们都得过去啊,不去我可跟你们急!”
笑声里,崔懿进入帐里,四下无人,索性哼起了曲儿,放下食盒揭盖端碗。
谢折思路被打断,神情不善,“一个孩子而已,就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