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呢?你自己在家里吗?”沈时问他。“妈妈还在医院陪,我来拿点东西。”盛怀夏低着头看着脚尖,好像被抽去了脊梁,窝在玄关的地毯上,“沈时,你遇见过医闹吗?”“没有很极端的,小打小闹总会有,”沈时模模糊糊地说,“每个行业都有风险的,这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小夏。”“为什么呢?”盛怀夏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显得有点嘶哑,“他是个…是个好医生,有时候我觉得病人都比我要拥有爸爸更多时间,我是他儿子,我尚且没法每天看见他,但是病人可以,病人每天都能见到他。”盛怀夏说话断断续续,哽咽时常盖过声音,但沈时全神贯注地听着。“我没有怪过他,我都没有怪过他。”盛怀夏有些激动,“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小夏,小夏,”沈时声音显得低沉有力,“我们只是医生,我们不是神。对于神明,人们尚且有怨怼,何况对我们?”盛怀夏迷惑地抬起头,眯着眼遮了一下客厅漏向玄关的阳光,“那怎么办?”沈时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句俗的,能因为会流汗流血就不肯上战场吗?你得足够相信自己在干着什么又为着什么。你相信你爸爸吗?他是个好医生,他不为着感谢和鲜花,也不会害怕伤害和怒骂。至于别的,我们只能竭尽自己所能。”“沈老师,你后悔过吗?当医生?”盛怀夏突然问。“后悔?可能有过,我不敢说从来没有,说了你也不敢信是不是?”沈时笑了,“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喜欢做医生的。不是说什么,喜欢可抵万难嘛,有时候确实是的。”盛怀夏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不过沈时不想让他自己胡思乱想了,问了盛怀夏的地址,给他定了两份饭,一份吃掉,一份带去医院,然后就让他去收拾东西了。沈时知道盛怀夏心里拧巴着,就想让他动起来,就可以少想点。挂了电话,沈时坐在办公桌前,鼠标点着飞去西安的机票,沉默地看着。他可以申请年休了,每年几乎都是这个时间点,沈时申请年休出去旅游或者干脆只是呆在家里。今年刚刚跟盛怀夏在一起,沈时忘记了计划旅游,本准备只是呆在长沙的房子里自己过个年,他已经去过西安了,只是也大概过去了十年。很想去陪陪他,自己也很想他。沈时没有告诉盛怀夏,自己定了用力拥抱盛利国醒了。醒来又引起了林严和盛怀夏的一阵兵荒马乱。林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坐在陪护床上,一瞬间有点脱力。高度紧张之后一旦放松下来,人就特别容易感到疲惫。盛怀夏肉眼可见林严的精神很差,仅仅一天的时间,她面色就憔悴起来。他便让林严回家洗个澡,休息一晚上,自己来照顾盛利国。人既已经醒了,家属只需好生看护就好,因为盛利国算是工伤,上级也很重视,有专家诊疗,第一晚并不很考验。林严知道自己多撑无益,还得保存精力打持久战,就决定明天自己再来换盛怀夏,临回家之前交代了盛怀夏很多琐碎的事情,无非是一些听医生的话云云。盛利国虽然醒了,精神还不是很好,只清醒了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盛怀夏在床边静静看着他。高级病房很安静,房间里只剩盛怀夏一个人陪着,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声音,盛怀夏不由得出神。倒下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醒了看到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麻醉过了伤口会疼吗?又或者,有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