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野揉眉道:“宫里派了车马来迎二位正使,正在外头候着呢。”戚如珪旋而整了整衣衫,一行人晃晃荡荡地上了马车。“话说……”顾行知看着戚如珪,满身无所适从。这马车窄得很,他块头大,腿又长,在车里只得曲着,旁边还得挤上戚如珪与匡野。戚如珪正欲开口问他要说什么,马车猛地一颠,车里所有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戚如珪往顾行知怀里一扑,他求之不得,岂料人家身子一倒,情愿摔在匡野身上,也不愿扑进自己怀里。“多谢。”戚如珪对着匡野微微一笑,看得匡野满心欢喜。顾行知将腿搭到匡野与戚如珪的中间,冷冷道:“我腿不舒服。”戚如珪说:“不舒服就忍着。”顾行知黑脸道:“忍不了,要不你给捏捏?”戚如珪白了他一眼,自顾自跟匡野说起了话。两人从童年趣事聊到蔺都美食,从蜀外风光聊到诗词歌赋,就这样聊到了宫里。“到了。”顾行知听到车夫叫唤,如释重负地从车里跳了出来。匡野细心地扶着戚如珪下了马车,两人你对我笑,我对你笑,看得顾行知很不是滋味。“后面待着去!”顾行知难得耍起了官威,瘫着脸说:“正使就该跟正使站在一起。”这匡野是个性子本分的,虽对戚如珪略有好感,可也不敢为了她,得罪了顾行知,他只得乖乖低头,缩到两人后头。戚如珪说:“你瞅瞅你那小家子气的嘴脸。”顾行知佯装无知地说:“这是他自找的。”………………三人慢悠悠地往太后宫里飘,途经观德殿时,那位祭酒大人还跪着。戚如珪望着他那纤弱背影,喃喃道:“那就是宋子瑜?”顾行知说:“不然呢?”三人远远地穿过了观德殿外的宫人道,戚如珪刚想说点什么,又见风辞雪的辇仗走了过来。她今日穿着一件双鹤齐飞的天水蓝华服,看样子也是要往太后宫里去。戚如珪冲她点了点头,她亦回了戚如珪一个微笑,两人就此擦肩,风辞雪留下一阵香风。顾行知趁机打击道:“我觉得风二比你漂亮多了。”戚如珪看着风辞雪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不在焉地说:“她这样子,大概世间没有哪个女人能不羡慕……”顾行知品出了她话里的失落,不忍往回拉了拉,说:“其实你也挺漂亮的。”戚如珪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风二小姐那与世隔绝的清姿,那种疏冷,那种冰清玉洁,那种旷达的纯粹,我怕是再也羡慕不来了……”顾行知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强颜欢笑地安慰她说:“各花入各眼,我就觉得你挺好。”“你刚不还说我没她漂亮吗?”戚如珪从痴凝中回过神来,哼哼道:“既然喜欢风二,以后合该娶了她才是。”顾行知知道她这是气话,乐此不疲道:“你舍得?”“人只能对拥有过的东西才配说舍得不舍得。”戚如珪转过身,撇开顾行知的目光,半问半感叹地说:“我何时拥有过你?”………………戚如珪等人入座时,宴已开场。刘汝山坐在离太后最近的位置上,对面隔着许久未曾露面的孙黎与徐祥。风辞雪依着太后,半跪在堂中拨转着一柄焦尾。绕梁之音不绝如缕,众宾客醉醺醺地看着风二,眼底尽是欣赏。戚如珪跟着众人坐了一会儿,实在觉着闷热,请示了太后,一个人去殿外透一透气。片刻后,顾行知也跟了出来,看样子也不怎么尽兴。顾行知说:“今天是刘汝山的主场,国子监□□一事,御林军如铜墙铁壁般堵在庆阳门前,太后理应高看他两眼。”戚如珪垂耳听着,百无聊赖地在廊下走,一边走一边说:“高看归高看,可刘汝山到底还是怀慈帝的人。”顾行知问:“你怎么知道?”戚如珪笑说:“你且看他在里头那如坐针毡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发虚得很。吃完这顿酒,他估计就得去向怀慈帝呈情,免得让他以为,自己被一顿酒给收买了。”顾行知蜻蜓点水地颔了颔首,说:“你看人看事比我通透。”“通透有时也不好,看得越清楚,能汲取的快乐就越少。”两人稀稀拉拉地说着话,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观德殿前。原跪在这儿的宋子瑜已消失不见,戚如珪看着空荡荡的场子说,“要不回去吧?”两人掉头往回走。正走到殿外,戚如珪听得里头“哐当”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众人齐声求太后息怒的声音。二人眉头一皱,冲进殿去,见宋子瑜正跪在厅中,手捧荆条,一脸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