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坟头,更显荒凉悲凄。端着蓑衣斗笠的灰衣人撑着伞举着火把,微弱的火光,为长眠在地底人带来了几分温暖。沈弦思同华垣在叶七的坟头前跪着,雨入土,寒入人。雨滴从伞檐滴落下来,沈弦思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身边的被绑成粽子的沈明庭终于醒了过来,雨混血血混泥,狼狈得再也看不出当初风光霁月的四皇子模样。他呆滞地看了沈弦思许久,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可是嘴被堵住腿也断了,在泥水地里想离河的鱼扑腾了两下,便只剩下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吹气挣扎。沈弦思在云儿的搀扶下站了站在了沈明庭的面前,神色寡淡冷漠地垂眸望着对方。有人上来解开了他嘴上的束缚。沈明庭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儿,才强装镇定地问:“沈弦思,你要做什么?”“人死了,总要有祭品。你说出你父皇的下落,或许可以死得轻松一点。”没有大悲大喜,寡淡地陈述。沈明庭的身体惊恐地颤抖着,毕竟这人阴郁着眉眼时,同那个姓叶的,一般无二。“你疯了…你已经要了我的一双腿,还想要我的命?”“断你腿,是救你命,随你信不信。至于你的命,你自诩聪明地去和叶暄做交易,把我生产之事告知于他,害死了我手底下无数人,你活不了的。”沈弦思恨沈阑修,恨他那位把他当做沈明庭挡箭牌的父皇,但是他对沈明庭还是心怀几分善念的,终其原因,不过是他是容家恩人之子,是容执明敬重的人。容执明,怎么会看错人呢?所以在最后,沈弦思打算与沈明庭宫內宫外地连手。那时他怀着小丑儿瞒无可瞒,便借天象之由,躲进皇陵为百姓吃斋念佛一年,以此来生产。沈明庭是沈阑修的最器重的儿子,关于皇陵的许多机密和躲藏安稳的地方,肯定比沈弦思知晓得多。他帮助沈弦思安顿了下来。沈弦思已经走投无路了,躲在皇陵里的日子不好过,他那样的身体还怀小丑儿,阴冷黑暗不见天日,空荡荡的陵殿里只有几盏长明灯。在沈家先祖面前,沈弦思向沈明庭提出了他的想法,亡了南萧。这是他们的分歧点,因为沈明庭,一直想做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自认七窍玲珑心的人开始两面三刀,最终在他生产那一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叶暄,然后,为了护着他平安,沈氏皇陵,长阶染血。藏在叶暄一党里的一把刀叶七,华垣的心上人被迫暴露,为了拖住,被断了手筋脚筋,数十匹烈马奔腾而过,马踏而死,头骨都变形,踩成肉饼。沈明庭的自作聪明,让沈弦思彻底暴露,手底下死伤大半。沈弦思回想完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匕首,冷白的手指把上玄黑的刀柄,他蹲在沈明庭面前,沈明庭的视线被大雨模糊着,只觉得他冷白阴森得像鬼。刀尖对准了沈明庭眼珠子,“告诉我,沈阑修在哪里?”“你…疯了,你别动我,执明,执明不会原谅你的,你要想和他长久,就不能动我!我母妃是容家的恩人!啊!!!!”凄厉的惨嚎声响在冷森的山林里,渗人脊髓,倒刺横生。鲜血喷洒,一颗眼珠子带着血滚落下来,陷进泥水中。沈明庭惨叫着,鲜血布满扭曲的脸。看着如垂死的老狗喘息的人,沈弦思淡淡地说:“他不是你的倚仗,沈明庭,执明今天就是站在这里,我也要,也能要了你的命。说出沈阑修的下落,你还能死得痛快些。不然,千刀万剐,恶犬撕咬…我们可以一样样的试。”话音刚落,在极致的痛苦中的沈明庭就听到了狗吠声。不远处,有人牵着五条威风凛凛的流着哈喇子的恶狗在他面前,长长的舌头垂着,眼冒绿光,露出森森獠牙。“不要,沈弦思,你不能…这样…”刀背侮辱性地在沈明庭脸上拍了拍,沈弦思难得笑了,笑容纯白柔软,可眼神却像淬了毒。“我数到三,你没有多余的时间。”“不要…你不能…执…啊!”刀从他眼角拉过,直到唇角,猩红的血线跃出,像大地裂开,下面的岩浆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一”“我说!我说!哈…”沈明庭急促地呼吸着,哀哀地求饶。沈弦思丢掉了匕首。“父皇,他已经死了。”沈明庭闭上了眼睛,大雨冲刷着他的伤口,很疼。“叶暄死后没多久,他也就病死了的,余部他早已经遣散了,他认清了现实,可是,我还不甘心…”“死了…”沈弦思愣了愣,整个人一瞬间僵住了。“嗯,沈弦思,欠你的人已经被你赶尽杀绝了,我也不求你给我一条生路,给我个痛快…”恐惧依旧还在,但是他已经认清了现实。至少,维持一点点尊严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