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她也无事,便继续在前院等。沈临的书房向来是普通下人都不能随意出入书房的,但留守的侍卫倒也没有限制她进出,于是李羡鱼便进了书房,在书架上随便找了本游记看。然而繁体字本就看得费力,再加上李羡鱼中午没有午憩,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李羡鱼睡得迷迷糊糊,神思还有些不清醒。正这时,院子里响动,似乎是有人回来了。李羡鱼站起身,将游记放回原位,还不等她转身,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李羡鱼回头一看,正是沈临。他看着她,一言不发。侍卫告诉他,世子夫人在书房等了一下午。目的不言而喻。一封和离书,就叫她如此心急。沈临薄唇紧抿,面沉如水。然而他向来沉静淡然惯了,李羡鱼一时竟也没察觉不对,笑脸迎上去,“夫君,你总算回府啦。”沈临轻“嗯”一声,眸光淡漠掠过她,向书案前行去。李羡鱼叽叽喳喳:“我一醒来,就看到夫君回府了。夫君,你现下可有空?”沈临再次看她一眼,收回目光,语句沉而简短:“有空。”“那正好。”李羡鱼一双眼睛弯成星星眼:“夫君快帮我把和离书写了罢。”沈临定定看向她,眸色深黑浓郁,似有化不开的情绪暗涌。李羡鱼一时有些抵抗不住这目光的压力,掩饰般地上前,替他拿了宣纸在书案前铺好,又替他磨墨,口中笑道:“我来替夫君磨墨吧。”她步步紧逼,不给他丝毫缓和的余地。好似只过了短短一瞬,沈临终于收回视线,沉默转至书案前。李羡鱼拿毛笔蘸了墨,殷勤递至他手边。沈临道:“王晋如今虽独身,但其对亡妻用情极深,并非适宜人选。”李羡鱼十分赞同:“夫君言之有理。然而这茫茫世间,想要找到互相心悦的人又何谈容易呢?若是能找一个品性上佳,人也温和上进,长得又还不错的夫家,已经算是极不容易了。”见沈临不接笔,李羡鱼催道:“夫君,你快写吧,等拿了和离书,若有时间,我回去还能盘算下嫁妆资产。”笔又移近了些。心内似有一头猛兽在叫嚣,想要冲破什么,却无法挣出,烦躁难以纾解。沈临轻哂一声,黑浓的长睫垂下。像他这样的人,孤活一世,本也是归宿。他又在期盼什么。最终,他接过笔,在纸上迅疾挥洒。和离书三个大字很快书成,笔走游龙,力透纸背,比起他往日的字,多了几分潦草。李羡鱼没想到他真的写了,一时小嘴张大,心急速坠了下去。不知所措和酸意从心底蔓延开。忽然就有些想哭。女主也有看错眼的时候。自作多情,是这世上三大错觉之一。“吾妻李氏羡鱼,因吾”一个个没有感情的字跃然纸上。李羡鱼努力撑大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已经够丢脸了。决不要让他再看到自己哭。沈临很快写完最后一个字,在最后要签名时,却捏住了笔。李羡鱼看他停住,以为他写完了,一把将纸夺过来,语气不自觉有些凶巴巴:“既然夫君写完了,那我就先走了。”她怕被沈临看到眼中的泪,逃也似地就转身往外跑。这看在沈临眼里,就又是另一番意思了。她迫不及待到不愿意与他多呆一刻。没有签字的和离书自然是不作数的。沈临看着她的背影,眉眼微沉,丝毫没有要出声提醒的意思。那道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沈临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云山瞧见奔出来的李羡鱼也是一愣。世子夫人半遮着脸,眼中有泪,见他看过来,还狠狠瞪了他一眼。饶是沉稳如云山,也不免一脸摸不着头脑。他没得罪世子夫人吧?眼瞅着该点灯了,嗅觉敏锐的云山小心翼翼拿了蜡烛进书房,边向灯架行去边询问:“世子,可有吩咐?”“出去。”简洁淡漠的两个字。云山拿着蜡烛,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他看了一眼沈临沉郁的脸色,赶紧退出了书房。天空由灰蓝转为蓝黑,又渐渐过渡至深黑。寥寥几颗星点缀在如墨的天幕上。云山站在书房门口,一向沉稳如他,也不由学了时雨,忍不住来回踱步。他服侍世子这么多年,世子不用膳还是头一回。自酉时正他隔着房门,问世子是否要用膳,世子回了一个简短的“无需”,此后隔了两刻钟,他又问了一次,世子却是连声都没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