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知之怒。传召麴三保。三保羸老,每行,以肩膊左右方能移步。见中使,大喜,乃斥左右,自乘马入禁。太皇问曰:“不常见汝,尚安否?”三保对曰:“臣虽老,气力犹如壮时。每日手举藤椅,不啻千下。”太皇又问:“讨贼可否?”三保拜曰:“道途虽远,三月可定。”
由是以三保为单于道大指挥使,兵部尚书蒯见来为副,率诸君三十万进讨。
三保至太原,于时盛夏。太原长史魏令孙车冰以送。三保让曰:“三军不得解暑,吾何义独享冰凉!”遂至消液,竟无一食。兵士无不感悦。
六月廿五壬辰,日中,三保暍。医者即投以凉剂,是晚而殂。春秋七十八。
见来急驿朝廷。太皇命见来为总,振抚军士。堂下士卒二十人,闻麴将军死,皆割股肉以祭之。
时火禄知三保死,大喜,率兵诣碛口,立旗如云。见来曰:“此以我无良将,震慑我也,当就其意。”乃遣长史沉行本将千人,皆藏短兵,步担杂物,谲火禄曰:“麴将军先死,谨令长史传啓,奉物约和。”火禄大悦,时见来著弊甲立其中,不以为疑。方出迎,见来释担抽刃,壮士齐发,杀火禄。敌衆大骇,奔散。见来因胜追击,六战六捷。
露佈频至,太皇诏见来还,以户部侍郎苏豫为安抚使。突厥残衆似定。
闰八月十二戊申,伏嘉会配流岭表,赵器坐免。
九月初五庚午,赠麴三保太尉、安北提督,谥曰“忠愍”。拜蒯见来为卫国公,实封五百户;沉行本为平遥侯,实封二百户。
时睦州春疫方平,苏霍长子、幼子皆死。
十五庚辰望,太皇召拜霍为御史中丞。霍弹必当,群僚惕然,与裴弗并称“裴、苏二镜”。
十九甲寅,起複欧阳璘为刑部尚书。
十月,太皇欲徙乌鸟宫,卜日,曰:“戊月丑日吉。”
十一月初三丁卯,有事圜丘。
初五己巳,七政星有变。太皇曰:“还政避灾。”杜过切谏,以为不可。太皇曰:“吾志已决。”
初八壬申,制诸司今后事皆啓皇帝。帝流涕曰:“天下事重,儿材陋不行也!”太皇曰:“以区区智识决天下之务,难一一当理。尔宜亲贤友善,广纳视听。逆耳之言,当思其善;顺耳之言,当审其实。有重事不决者,可以奏闻。”
十三丁丑,太皇徙居乌鸟宫。杨舜国、何让、阮氏侍卫。弥勒奴、杨玉随侧。又命万年、华阳、陈留大长公主,德清郡主、饶安郡主,内侍顾仁盼,僧尼及乐工伶人常娱侍左右。德清郡主者,文绚也,适翰林学士高季威;饶安郡主者,齐王女素繁也,适太常博士萧洪顺。
十二月初一乙未,拜欧阳璘同三品。
十一乙巳,杜过被劾贪污,贬韶州刺史,寻再贬,道卒。其子泽坐贬。
十五己酉望,敕明年改元“运升”。
廿二丙辰,尉迟昭容生子,名“绍衡”。
运升元年
正月廿三丙戌,火禄舅父土伦钵拥立啓力特勤,号兴国可汗。纠集亡散,与左右厢连兵为寇。帝诏複以蒯见来为指挥使,左金吾将军阎万同副之,王昶为监军。
昶忌见来之功,乃与万同省可军报,不複啓见来。
军至云州,斥候白啓力驻碛口西北之赛音城,扈从仅百人。昶因说万同先发。遂率精兵三万趋赛音。及至,城内空虚。万同知中计,急走,路遇伏兵,官军阵动,大败。面南死者不胜计。
是时,见来顿于朔州楼烦。纵反间说土伦钵与啓力,使相猜怨。见来谓啓力曰:“尔舅爷唯一,特勤者几何?”啓力恐惧,密送款词。又谓:“若执土伦钵来降,必不杀尔。释罪除嫌,敦我旧好。”数日,啓力果率其属缚土伦钵诣军门请罪。馀患遂平。
帝大悦。五月十四乙亥,献俘社庙。
王昶上言曰:“蛮夷我之仇敌,窘急而降耳。万一为变,悔之莫及!请诛降者,去可汗之号,以防微杜渐。”见来谏曰:“杀降诛服,是为不耻。恐无複来者。”欧阳璘、公孙锷皆持见来之言。昶说之愈急。
十七戊寅,斩啓力、土伦钵于市。见来叹息,托疾不出。
后突厥多生怨心,终不为平。
十九庚辰,苏霍劾以阎万同、王昶擅兴,请送有司以正刑书。疏奏,不报。
帝问姚然支:“苏霍其人,何也?”然支对曰:“霍志心安社稷。”帝久之不应。
欧阳璘上言:“傥不议罪,恐其挫损君威。”大理少卿甘骢亦屡以为言。帝温言辩之,璘声色逾厉。
七月十四乙亥,绞阎万同;王昶减死,配岭表。昶叩头,流血满地。帝曰:“引去,势非得已!”不及发,又遣然支特敕赦之。
公孙锷内不安,叹曰:“或祸矣!”八月初二壬辰,锷并请父子出外。帝从之,因称锷无私,命文武仿效,于是出者近百人。
十七丁未,敕苏霍按泾州都督濮阳周赃污。霍不肯行,曰:“州县官有罪,侍御史、监察御史按之,非中丞出使。”其门人劝行,霍曰:“五哥形要,可护苏氏三百口,不负先考所望。吾已无子,当无惧焉。”
俄,帝令虢王遥领安北提督,使霍副王往诣安抚之。特以然支传宣敕令。然支说霍曰:“先是,苏豫安抚失期,致使突厥继乱。陛下恩慈不问,此公报答之机也。时事利害,公自有心。”霍逡巡彻夜,唯从之。
九月初一辛酉朔,封皇长子绍阳为茂王;次子绍衡为德王。
廿四甲申,曹皇后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