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逐渐散去,演奏的层次却丰富了起来,包含了长笛、马林巴和钢琴,还有何喻之说不上名字的乐器。这演出虽有炫技的部分,但都恰到好处,音符如同水滴落下,使得剧场空间中泛起了涟漪。
第二个节目由古琴开场,音色苍劲而凄凉。在这番沉重之下,笛声更显空灵,琵琶则哀婉无比。一串银铃声令何喻之头皮发麻,而完美的泛音更是让他几近灵魂出窍。
这时,一位身着汉服的舞者从两架座席之间跃动到聚光灯下。她散开一卷空白的宣纸,灯光随着她的舞动在纸上投下墨痕。
何喻之为这些传统艺术的捍卫者而感动,但正是这样的演出印证了他的担忧——只会弹唱流行歌曲的他完全不属于这里,而接下来的每一个作品都加深了他的这一认知,尤其是最后一个节目。
何喻之一直在期待白修辰的登场。因为之前完全没有见到他的蹤迹,何喻之有理由相信这个节目一定由白修辰亲自操刀。他听见多层次的合成器往複地演绎着一段旋律,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重压、困顿与幽闭感。
但白修辰依然没有出现。剧场中央是空的,只有白色、细束的灯光在充当舞者——或者说,是在充当某种术士,通过视听元素攫住了何喻之的心灵,扼住了他的咽喉,直到灯光忽然熄灭,只留下了最初的那束白光。
何喻之感到胸口一轻,耳边静得可怕。
身着衬衣的白修辰手握着小提琴来到灯光下。他架起琴,落弓于弦上,再次奏响了动机。他双目闭合,发丝随着乐句的顿挫在镜框上摇曳,仿佛在这个时刻,他即是音乐本身。
约莫一分钟后,大灯打开。所有成员都上场了;白修辰与他们一同向观衆鞠躬。
何喻之一边鼓掌,一边感到莫名的失落。
还有紧张。
他站起来为同排的观衆们让行,随后又坐了回去。
他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等到观衆们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擡起头来,发现成员们围成了一个圈在剧场中央聊天,而白修辰正在向他走来。
何喻之重新站起,扶着栏杆向下走去。
“这场表演,你觉得怎麽样?”白修辰友好地询问。
何喻之再次无声地感叹自己何德何能被问这种问题。他认真地思忖片刻,憋出三个字:“很厉害!”
但说完后他马上就后悔了,认定这个回答暴露了自己对音乐的理解之浅薄。
白修辰点了点头,神情并没有异样。他转而向社团成员们走去。
等等,他这是想做什麽?难道他想把自己介绍给其他人吗?可是何喻之已经决定不留下来了。
白修辰该不会想要他现场来一段吧?
那人停下脚步;大家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向大家介绍一位朋友。昨天我有幸遇见他,很欣赏他的表演。”他将鼓励的目光投向何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