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少数几次观星,都是除夕夜阿翁抱着她看的,她裹得像只毛绒绒的圆球,被阿翁包在他火热的大氅里,露出一个小脑袋,阿翁说出一个星宿的名字,阿兄就指出它们的位置,把有关于它们的故事都讲给她听。她喜欢星星,它们是黑夜的眼睛,从不惧怕孤独,因为银河浩瀚,星辰万千,它们不会孤独,它们是孤独者的明灯。后来,她年纪渐长,阿翁不能把她抱在怀里了,她再想和大家一起围着炉火赏雪观星,卢嬷嬷就会说:“女郎体弱,寒侵入体可不是什么小事”,她讨厌极了这句话,可她毕竟还是不争气地生了病,把全家上下都吓了一跳,从此再也不许她夜里出门,天一黑,她就得躺在床上睡觉了,就连酷热的夏天,她也不能出去。王萱翻了个身,想蜷着身子睡。榻上卢嬷嬷的呼吸声骤然停了,传来她幽灵般的声音:“女郎,注意睡相。”作者有话要说:改了德妃的出身,不影响阅读帝后心思第二天一早,元稚的回信就到了王萱的手上,她表示了理解,还安慰王萱说上巳节她会再下帖子邀她出去玩,到时候有庙会和集会,比踏青放纸鸢好玩多了。王朗上朝归来后,带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陛下竟然不准备为太子殿下大肆操办丧事,甚至未禁京兆百姓婚嫁丧葬、集会嬉游,皇后娘娘在后宫听说了这个消息,哭得晕厥了过去,陛下也未置一词。陛下与皇后娘娘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着打下了这半壁江山,皇后娘娘为了陛下,奔走操劳,亏空了身子,早年怀过几个孩子,不是流了就是夭折了,只有太子殿下磕磕绊绊地活到了二十多岁。陛下登基后,广纳后宫嫔妃,不知为何,一直少有嫔妃怀孕,就算怀上了也容易流产,生下来又长大了的几个,偏偏都是公主,就连公主也是体弱多病,常年靠太医们保着才活了下来,唯独德妃所出的五公主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后来被送到报恩寺养了两年,回宫才健壮了许多,也因此格外受陛下的喜爱,养成了一副眼高于顶的跋扈性子。陛下不愿为太子殿下大肆操办丧事,估计就是不愿相信他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他今年五十六岁,想要再有儿子也难了,太子殿下的薨逝,竟然成了他某方面无能的证明,怎能不让这个独断专行的皇帝感到惊慌无措?可身为母亲的皇后娘娘,怎能理解夫君这样无情的行为,她日后唯一的依靠没了,陛下还对他的丧事如此冷淡,连太子应有的规格都不肯给他,这简直是拿刀在剜皇后娘娘的心啊!然而这一切都与王萱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就是元稚昨天回的信中胡说的上巳节出游已经毫无阻碍了,元稚写信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太子丧期期间不得冶游的礼制,但陛下明晃晃地下了令允许出游,可不是正合了她的心意?王朗没有告诉王萱的是,今日下朝,陛下特意叫住了他,问他:“丞相府上的娇娘今年可是满了十三了,是该成亲的年纪了吧?”王朗看着他那张比自己还老的脸,忍了许久才忍住没一拳挥过去,陛下比他还大一岁,怎么能肖想他的孙女?他的皎皎,是清辉皓月,合该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儿,陛下那种人,若不是善于钻营,在起义的各方豪杰背后使绊子,如何能争得帝位?但王朗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他后退两步,恭敬地回答:“回陛下,臣的孙女自幼体弱多病,臣和她父亲打算把她养到双十再嫁出去,陛下也有捧在心尖上的公主殿下,应该能理解微臣的想法吧?”文惠帝皱起眉头,眯着眼打量着王朗,语气不善:“昨日我不是已经说过了,要广纳后宫嫔妃,就从世家嫡女中选吗?你们琅琊王氏就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入了宫就是贵妃的份位,朕不会亏待她的。”“陛下,众大臣都以为此事不妥,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朕看你就是想违抗圣旨!王朗,别以为你坐在丞相的位子上,朕就不能把你怎么办,所谓世家的荣华富贵,还不都是朕给的?”“微臣不敢,只是世家根深叶茂,传承千年,非是一朝一代之功,陛下慎言。”王朗虽然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世家子弟,文惠帝平日里并不敢惹怒世家的人,不然也不会对他提出的恢复前朝科举旧制犹豫这么多年,他越老越昏庸,这次是被太子的薨逝冲昏了头脑,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朕是皇帝,朕想如何,还得你们来教我?十日之内,朕要在宫里看到所有世家的适龄嫡女,不然就治你‘办事不力’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