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夭华钻进客栈的灶间整整一下午,傍晚时抱了煲的热汤急急出门,折弥在楼上看着,蝠儿细声道:“主人这样……和卫公子,没有关系么?”“嗯?”“她从来不会做菜的,可是为了卫公子,手被烫伤了也不在乎……”“嗯。”蝠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却拿出端来的汤:“主人看做多了,装不下,就说剩余的给姑姑尝尝,如果味道不好也请千万见谅……”折弥没说什么,也没有喝那汤,兀自让它在碗里凉着了。晚上回来,夭华又搬了琴缠着折弥教她弹曲子:“她们都弹地很好,我才不能被她们比下去!”折弥看着她下午才被燎出水泡的指尖,微不可闻地叹息。想拒绝,可是留意到夭华殷切的眼神,话到嘴边还是咽进了肚子里。断断续续教了她一夜,夭华反复地弹奏,水泡破了,甚至开始流血,她也不肯停下来。转眼外面就亮了,折弥催她休息一会,她却道:“不,我要过去啦,我要让他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那些女人都……”随着她人走远,下面的话也听不清了。折弥凝神看着留在琴弦上暗红的血迹,又联想到夭华疲倦的脸,就对卫迭清就他们之间的事所抱的态度产生了怀疑。他是认真的呢,还只是性格使然,对所有女子都这样关怀?如果是后者,夭华就太可怜了。她开不了口去询问,蝠儿却有意无意道:“早点回归迟林吧……”她的理由是卫迭清并不是十分疼惜主人的样子,主人如今去找他,他也常常是美人在抱,对她说话,也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有时才和主人说完话,引地主人面红耳赤的,但下一刻就搂住身旁美人大行龌龊之事……她实在看不得主人这样憋屈。折弥不得不推翻之前的所思所想,必须要坚决地带夭华走了。可是,假若夭华是甘之如饴的呢?她又凭什么将自己的意念,那所谓“为了她好”的意念强加到她身上?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不妥贴,最后还是决定再看看形势。那一整天都寻不到夭华的影子,到了晚上回来,一问,连饭也没吃,但看到蝠儿特意留的饭菜,她仿佛是累地连话也不想说了,更勿论好好吃完一顿饭。折弥只示意她把汤喝掉,看着她喝完了,临走,不经意道:“逼地太紧,也许只会适得其反吧?”“什么?”“好好休息,不要担心离开的事情……人界的春节特别热闹,也就在眼下了,不防等等再说。”夭华有片刻的茫然,但马上高兴地尖叫:“谢谢姑姑!”第二日早上夭华就真的没有急着出去,倒是借来文房四宝,把折弥拉着在屋里坐下:“姑姑,姑姑你不要动喏……我要学着画一画的,怎么说来着的?琴棋书画,华儿也要样样都精通!”“……不要。”她央求道:“姑姑……为了华儿,呃嗯……就让我对着你试试吧,姑姑啊~”“……”折弥还是妥协了,侧着身,取了书来看。时间慢慢地走,屋里安静极了。折弥翻过一页,微侧了眼角去看夭华。阳光飞舞,夭华瘦削的身影在窗边薄如剪纸一般。折弥心里五味杂陈。这样难得的相处,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却还是因为做着卫迭清的替代才获得的。等以后夭华真的成了亲,就再也不会有了吧?宁谧了不过片刻,蝠儿从门外探头:“卫公子来了……邀主人一道去赏花,要不要回绝了?”“不要不要!!”夭华马上抛下笔,也抛下了昨晚折弥难得提出的建议:“姑姑,等我回来再把画补完~”说着,喜滋滋跟着他出去了。桌上的茶是为了讨好折弥而斟的,折弥用手背碰了碰杯壁,还有温度。笔没有搁好,滑在桌上印出点点黑墨,她拣起笔,重新舔了墨汁,停在未完成的画像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写完放下笔,她就没来由地觉得失落。折弥的思绪被帘后不加压抑的呻吟打断,她才回过神,外面早已经漆黑一片了。没有坏凤幼好事的打算,她直接从窗户跳出去,融进洛阳城内迷离繁华的夜色。凤幼胡闹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浑身又酸又软。佳宛猫般腻在她怀里,还在睡着,凤幼被她枕着的胳膊都没有知觉了。沾衣伏在她身旁温情脉脉看她,手指轻轻描绘她的眉眼,凤幼朝她笑一下,她便也弯起嘴角,就听凤幼“啊”一声,从床上跳下来,鞋子也不穿,光着脚边跑边拢衣襟。“糟了……”沾衣慢她一步走出去,看到翻倒的鸟笼和大开的窗子,脸上也有了急色:“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