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弥对她,有一种刻意的排挤了。后来折弥想,也许变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产生的吧。在卫迭清那句“花魁就是你罢”的戏言之后,夭华天天往外跑,风雨无阻。为时不多的在客栈,也开口闭口都是“卫公子觉得”“卫公子认为”,折弥暗暗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她想夭华确实是大了,对男子动心无可厚非,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外貌气质都上乘的男子。她不能泼她冷水,就算是泼了,也只会让她反弹地更厉害些——虽然在她来看,卫迭清绝对不会是那种简单的妖。卫迭清带着夭华把周围能玩的都玩了个遍,山珍海味农家菜色也都一个不落,有几次在城里最富盛名的饭庄里宴客,邀请折弥,五次里她也总会去那么一两次。每当那时夭华就格外兴奋,给折弥斟酒,说“听卫公子说啊,这是顶好的桃花酿,醇香又无后劲,最是适合姑娘家来饮”,卫迭清听了,只是笑,笑地格外宠溺。折弥便一杯接一杯地喝,觥筹交错把盏言欢,只独她一个,安安静静地喝酒。席上除了夭华,其他也都是妖,穿着俱是体面光鲜,态度间虽然热忱,但对卫迭清却带着几分敬与畏,这让折弥对于他的身份就更加怀疑了。怀疑也只是怀疑,这些日子以来卫迭清一直彬彬有礼,时间长了,那戒备也就淡了——实在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可以让他去图。但是另一种不熟悉的愁绪反而渐渐上升,折弥开始焦躁了。夭华显然比在归迟林里开心,以前的日子对她而言也许就相当于青灯古佛,枯燥而乏味。卫迭清带她领略了另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单调空虚的白景变地五彩斑斓,甚至是笑靥,也比之前来地更美。由此,折弥更加焦躁,又在洛阳逗留了大半月,她终于萌生了去意。预期里夭华必然是会不大愿意的,她也做好了她推脱的准备,却不料她和她讲,她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不舍或者难过,只是点着头,很干脆地说:“那我去和卫公子道别。”那次她到很晚才回来,卫迭清没有送她,还是蝠儿不放心,亲自去接了来。回来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敲也不开。第二日上折弥才觉得不对,去找夭华,夭华却避而不见。后来一桌吃饭,夭华也是魂不守舍的,折弥和她说话,她目光躲躲闪闪,说话也是支吾不定,回的内容更是驴唇不对马嘴。傍晚时分卫迭清来了,在门外一声声喊“华儿”,连折弥也听不过去。夭华不肯见他,还是折弥出面,她才终于开了门,第一句话却是对着折弥说的:“还想在洛阳留几日,姑姑。”看这个光景,折弥大致了然,才点了头,夭华转而对卫迭清道:“卫公子,我们出去说话。”折弥看着他们双双离去,蝠儿站在半开的门背后,看不清脸。也并非折弥多心或者敏感,那之后几日夭华确实有些躲避她,她想她是怕自己再提离开的事,可这样一直拖延着总不是办法,正寻思了再开口,夭华却主动来找她。她说姑姑,再给我三日吧。折弥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道:“你若喜欢这里,让蝠儿陪你留下就好,我可以自己先走。”“不不不,我一定要和姑姑在一起的……那……两日,两日好不好?”她几乎是带着乞求的神态,折弥竟产生了自己在棒打鸳鸯的错觉。她本来并不是非走不可的,留在洛阳也没有什么弊端,可眼下匆匆做出离开的决定,突兀虽则不然,但细究起来,总是有些奇怪的?夭华与卫迭清之间情愫暗生,正是感情最要炽烈的时候,她却偏偏要走,在外人来看就显得不体谅夭华了。假使是对卫迭清有意见而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是折弥并没有流露出不满意他的模样,总而言之,夭华不生气,只是一味放低了姿态,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折弥心中不快,恐怕卫迭清会认为是自己笃定了夭华不会舍得和她分开,才这样任性地要走——倒有些长辈不象长辈的样子。由此她说出“让蝠儿陪你留下,我自己先走”这样的话,仿佛是在辟谣,但夭华的反应又确实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诚然,她没有要耽误夭华终生大事的意思,但谁又能说这不是间接地在做着破坏呢?在以前,折弥从来不会管其他人在想些什么,可是这一次她却总克制不去地要去想卫迭清会怎样认为……归到底,还是太过焦躁了,没来由地焦躁。念到这一层,若如今再说卫迭清并不是合意人选,为人也未免太温吞拖拉了一些,就是说,她也估不好夭华会是怎么一个态度,更何况就目前来看,卫迭清也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是以折弥终究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