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他又走向我,仍隔一步距离,语气之分冷淡:“谈谈。”不是疑问语气,接近命令的陈述句。谈谈,确实需要谈谈,我盯着他完好的手攥成拳头。尽管理智告诉我,眼前的人不肯定是亓官微,到直觉却叫嚣不止,是他,只有他。我们进了间咖啡店,人很少,环境清幽,适合谈谈。选了靠窗的位置。“喝什么?”他问。我没进过咖啡店,平时交咖啡店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于是扯了句:“喝橙汁。”他仍然没什么表情,按铃召来服务员。“你和我弟弟是什么关系?”岑微雨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居然是问这个,我吸着服务员送上的橙汁。“处对象的关系,上床的关系,或者说男男朋友。”我被自己逗笑了,“你想听到哪种关系?”我收了唐可心一笔巨款,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我自然不可能把唐可心卖了。他叹了口气,露出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和你提起过他母亲吗?”我诚实摇头,其实我对唐可心知之甚少,和他的相识也仅仅源于一场意外。约莫在半年前的深夜,我在家名叫酒韵的清吧看场子。清吧是老板给自己贴金的,酒韵实际上转为同性恋提供交友场地,男男,女女,只要互相看对眼,就能约着开房。那晚我当班,溜号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见四五个大汉堵着杂物间。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奈何酒韵最近闹出不少事,大老板也得夹着尾巴做人。要是在我当班的晚上出了事,那简直不用活了。我走上前,招呼道:“这不田哥吗?有空没见了。”趁着他们回头,我抓住机会往里瞟了眼,里头站了个人,脸上化着妆,上身穿着火辣的牛皮短衣,肚脐眼往下一截小腰都露着,下半身是紧身破洞牛仔裤,一把小臀提的浑圆。怎么说呢,又纯又骚。若不是看见唐可心惊骇欲绝的神色,我都以为自己会错意,坏了别人你情我愿的把戏。我在酒韵干了不少年还算有些脸面。在我说出里面人是我弟弟后,几位老大哥也没多计较,只贱兮兮的拍着我肩膀说,小杨艳福不浅啊。可别,我杨青对皮燕子没兴趣,铁直男。就这样我帮了唐可心,但没几天他又找上我,让我做他假男朋友。看在钱的份上,我勉强同意。假哥遇亲哥,我用吸管戳弄见底的橙汁嘀咕。岑微雨很有眼色,又给我叫了杯橙汁。他接着说:“他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我暗自点头,怪不得这么有钱。“他母亲是非常传统的女性,一生相夫教子,丈夫与儿子就是她的全部,丈夫突然去世后,她接收不了现实,心脏病发作一度生命垂危。如今儿子就是她的命,她唯一的指望。”传统,我抓住重点,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他母亲不能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岑微雨凝重道:“对。”“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来意,让我和唐可心分手。”若我真是唐可心的男朋友,那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我也铁定和他分手。可惜我不是啊,我和唐可心属于私下雇佣关系,他给钱我办事。既然唐可心没说结束,那我哪怕被雷劈死也不会主动炒老板鱿鱼。“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拒绝,“我和小唐是真爱,谁也别想把我们拆散!”我推开橙汁,惊恐地看向岑微雨,好似他是拆散苦命鸳鸯的大棒。其实如果岑微雨能上道些,和电视剧里一样反手拍出张五百万的支票,用恶婆婆的语气把支票砸我脸上,让我滚,彻底离开唐可心。我保准立马同意,欢天喜地拿着支票滚,老板说怎么滚怎么滚,不满意还能踹我一脚。可惜他不上道啊,又或者被我出神入化的演技骗住了真以为我和唐可心是真心相爱。谈话陷入困局,岑微雨不懂变通,我秉持演员的职业素养演得滴水不漏。经过这一来一往,我发现岑微雨只是看起来厉害,或许是因为醉心学术少有与外界接触的缘故,他在与人来往方面,甚至说得上单纯。他苦苦思索破局之法。我也有自己的算盘,到底是不是,直到现在我已经把叫嚣的直觉按下头——别看见个长得像的就嚷嚷!亓官微是人精,眼前这个却像榆木不通变通。他若是亓官微,该有无数种方法逼得我生不如死,逼得我主动和唐可心分手。我默默在亓官微和岑微雨中间的约等号上画了个斜杠,不过还需要再试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