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看着她,忽而朗笑出声。“好,”他说,“就许你欠着。”说着,想了想,又道,“你就先欠我一个‘答应’,等哪日我要你兑现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答应便是。”陶云蔚想也不想地便道:“好。”杏儿在旁边甚至都没来得及“劝谏”,不禁担忧地瞪大了眼睛。陆玄也对她的毫不犹豫颇感意外:“答应这么爽快,倒是不像你。”他素知她谨慎。“左右先生也不会让我去摘星星。”陶云蔚回得轻松,“何况你我门第悬殊,身份疏远,先生若有为难事自也轮不到我去做。”“哦。”陆玄眉梢微挑,“如此说来,此事倒须得我从长计议了?”她垂眸一笑,起身礼道:“那您慢慢计议吧,我就先告辞了。”他一怔:“鱼脍你还没吃上,我就要动手了。”陶云蔚道:“二娘、三娘她们还等着我回去,况我此刻心里也还挂着安王殿下那头,不知是何种进展,实在没有胃口。下次有机会再偏劳先生吧。”她说完,径自朝他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去了。陆玄眼见着她身影渐离,忽然颇觉无趣。“主君,”不为小心地唤了他一声,“那这鱼……还斫么?”陆玄想了想,说道:“那你们便多斫些,一道送去窦家棚子里吧。”不为应了声喏,刚要安排下头人干活,却听他又道:“等等。”“我钓的鱼,作甚要给那些不知窦四、马九的吃脍?”陆玄没好气道,“不给了。”说完,他朝陶云蔚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继续没好气地道:“你们分了吧,让她馋嘴去。”李衍乘船来到宝津楼下,刚踏上船亭,便正好遇见了结伴而来的几个兄长。长兄康王李徕当头招呼了他一声:“你怎么跑西岸去了?我才将还说找你过来一道饮茶。”李衍礼唤了他一声,然后笑道:“原本我也纳闷今日怎地鬼使神差去了西岸,先前方知原来是受了佛祖指引,当真是缘分天定。”昭王李徽打量他片刻,说道:“今日崔宗主也在东岸,你却跑到西边来玩鸟弄花,若让他知道,你倒是失礼了。”李衍向他抬手一揖,口中却是不以为然地道:“今日过节,金明园大开本就是为了玩乐,我不过带我家小宝也出来玩玩儿,二兄这也要为个外人说我,当真无趣。”他说到“外人”二字时,其他几人面色各有微异。李徽正要再开口,他却忽道:“也不晓得六弟到了没?我还有要紧事要同父皇禀报,莫让他抢了先说个没完没了。”言罢,也不管别人,自己当先便迈开腿大步进了楼。“二兄,”燕王李徍收回目光,转向李徽道,“你说老五这是什么意思?”李徽若有所思。齐王李彻忖道:“看样子,他是打算拒婚了。”又道,“也没有什么可意外。”“老五拒婚的确不意外,”李徍道,“但不知他打算如何行事?我瞧他这狂颠颠,像是根本没把那传言当回事。”李徽淡笑了笑:“若是不当回事,就不会拒婚了。”言罢,回头对康王道,“长兄怎么看?”李徕像是神游的时候被猛地拉了回来,茫然了两息,才呵呵笑道:“昨夜没睡好,你们先前说什么当回事?”不等对方开口,他又似突然警醒什么,催促道,“莫让父皇久等了,我们也快上去吧。”说完,自己快步先进了楼。李徍见状轻笑一声,对李徽道:“二兄明知长兄是个和稀泥的,问他作甚?”“好了,毕竟是长兄,你们也莫要背后议论。”李徽低头理了理袍子,淡淡道,“老五说得对,别让老六费父皇太多精力,至于他要说什么,我们上去便知。”兄弟三人提步随后入楼,刚走到楼梯转角,便听得从二楼传来他们父皇的一阵笑声。李徍不禁皱眉,低声诽道:“不知老六又在父皇面前演什么滑稽。”李彻偏头给了亲弟一个眼神,示意小心言辞。李徽只停了一停,便继续提步而行。三人刚走到门外,皇帝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竟是朗笑道:“你这五小子,好,好,好,哈哈哈!”一连三个好,满溢着“甚得朕心”四字。兄弟三人面面相觑,李徽旋即反应过来,当先拱手高声礼道:“儿臣等参见父皇。”皇帝闻声,转头笑着一招手:“来来来,都来跟朕一起听听你们五弟的奇遇。”李徽等人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只见他们的六弟晋王李征——贯来最能在父皇面前滔滔不绝的,今日却靠了边站着,神色间颇为轻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