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忽然喊道:“主君,鱼咬钩了!”“有无可取之处和是否有城府,是两回事。”陆玄起身,一边由着归一给自己系襻膊,一边对她说道,“诸王之中,论及和世家大族的联系,以安王府最为薄弱。当日暮苍山上你问我的那三个问题,可还记得答案?如今再想,或许另有所得。”陶云蔚微怔。“再附带告诉你一事,”他说,“安王在养这只鸲鹆以前,养过猎鹰。”所求陶云蔚听了陆玄的话,不免陷入了沉思。察觉到对面的人系好襻膊后又重新坐了下来,她回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亲手斫脍么?”“哦,不急,等鱼弄干净了我再出手。”陆玄老神在在地道,“这最后的功夫方是关键。”陶云蔚看了眼他身后正手脚麻利地在刮鱼鳞、剖鱼腹的从人,无语失笑:“……讲地这么玄,不如直接说你嫌麻烦。”他坦然浅笑,说道:“畏烦自有畏烦好,抬手可得浮生闲。”陶云蔚沉吟须臾,不由好奇问道:“那先生自号‘一闲’,也是从中取意?”陆玄随意笑道:“人说偷得半日闲,我么,贪心些,一日闲,日日闲,闲一生——才是最好。”陶云蔚亦笑了笑:“先生欲于俗中取静,怕是难。”他抬眸,看了她几息,淡笑着颔首:“你说得是。但若它不难,又如何为我之所欲?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当上下求索。”陶云蔚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但还未来得及探知,却又一触即逝。“对了,”她忽而问道,“先前先生是当真看出锦囊在我手中,还是刻意点的?”陆玄闻言,却是笑看了她一眼:“我就说你尽不想我些好,瞧着你输给我像是挺不情愿?”陶云蔚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禁讶然道:“所以你当真是看出来在我手里,而不是晓得安王会故意耍诈?”她回想自己当时可谓从容不迫的模样,好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陆玄忽然反问道:“这是第几个问题了?”陶云蔚一脸无语。“好了,知道,又附带的是吧?”他似有意忍了忍笑,见她面露了两分窘色,方收了调侃,径自悠悠续道,“你这个人嘛,虽向来装相装得好,但却有个最大的弱点——便是总将自己当做老母鸡护在你两个妹子面前。今日这种场合,要说最紧张的便该是你们三姐妹,但击拍声停后你却并未左右朝你妹子看去,我就知道东西在你手上,因为如此你才可能这般放心。”她恍然,旋即看着他,却是良久未能言语。“如今你想要的那扇门虽然已开,”他缓缓说道,“但将来的路如何,还要靠你二妹自己去走,有些事你既代替不了她,便最好学着放手。我看她的性子,倒是比你更适合在安王府生存。”陶云蔚心中微感不适,少顷,暗自微平了波澜,静静说道:“论优点,我确实不及二娘许多……”“我并非此意。”陆玄道,“我的意思是,你个性要强,但安王府那样的地方偏生最容不得你要强,好好想想我的话,想想为何安王的猎鹰如今换作了鸲鹆,你便会明白,安王正妃之位为何令高门女避之不及。”陶云蔚怔住。“此番机缘巧合,安王肯主动来钻你的套,免了你许多工夫。”他说,“但也正因如此,你家二娘必会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若依你的性子,只怕是要铁头撞墙、搞风搞雨的,但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以柔克刚方为上策。”陶云蔚原本听得虚心,但听到他说自己“搞风搞雨”,忍不住撇了下嘴。然后就又被陆玄给逮到了,好笑地瞧着她:“怎么,不服气?”陶云蔚嘟囔道:“也不知是谁让我算计回去的。”“哦,是了,那个谁好像是我。”陆玄认得十分爽快,“所以我这不是在任劳任怨地替你兜底么。说来你又打算如何谢我?”陶云蔚万万不料他居然能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愣了愣,又觉得自己无从辩驳,说来自己当真是欠了他不少人情,早前那一贯钱都还没机会给他呢。思及此,她当即转头吩咐杏儿拿钱,边说道:“早该还你的,总是时机不巧。”陆玄蹙眉抬手,止住她们:“谁要这些俗物?你当真无趣。”……欠债还钱,怎地倒成她无趣了?但既知他脾性,陶云蔚自然也不会强求,于是阻了杏儿,复对他道:“那你要我如何谢你?说来我先欠着。”陆玄半笑道:“你又知我许你‘欠’着?”“云蔚既是先生小友,”她学着他一本正经地道,“想来应是有点特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