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辞心下空落落的,越是感受过真正的在意和爱护,府内的窒息才更加的叫人难以忍受。
他情绪肉眼可见的萎靡着,呆坐在桌前,晚膳的虾仁馄饨只用了一半,菜更是几乎没有动过。
用完又移到榻上瞧了一会儿话本,要等着吃完苦药才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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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暗了下来,屋里映着烛火跳动的橙红光晕,月白进门时笑呵呵的心情超好,伺候着主子服药漱口。
梅辞散了头发披在身后,仰头喝药时苦的整张脸都皱起来,巴掌大小的脸蛋,柔软的唇畔沾水湿润,抿的紧紧的。
在床上躺下的时候梅辞还毫无睡意,月白便同他讲府上的热闹,一面是自己现下认清了人,发自内心的因此觉得解气,另外也是哄一哄人。
“二公子据说委屈坏了,把屋子物件大大小小都砸了一遍,还嚷嚷着说要再不认主君这个父亲,结果被家主知道了,又把人叫去训斥了一番,现下是彻底没了声响,自己闷着不做声了。”
“真是活该,还没见过有这样的兄弟呢…”月白压低嗓音暗暗骂道。
梅辞不说话,眼睛却悄悄弯了弯。
被欺负哪儿有不委屈的,梅辞不过寄人篱下,已经习惯性的忍耐,便也仿佛没什麽所谓。
直到如今有人声势浩大的揭开这遮羞布,替他撑腰,毫无保留的站在他这一边。
梅辞自觉借着守棠的势狐假虎威一次,心下也有些隐秘的开心。
“家主那儿知道白公子上门来倒是挺高兴的,夜里陪主君待到很晚,不过最后还是宿在了卫侧侍院子里,主君嘴上虽然没说什麽,今晚却一连罚了好几个下人呢。”
月白有些唏嘘模样,男子嫁了人就是这样,心神都牵动在妻主身上,虽说正侧分明,侧君名义上便同府上侍从一般,是贱皮贱肉,可只要家主喜欢,一切便都不同了。
梅辞安静听着他说话,眼下闪着跳动的烛火,脖颈处带出一点纯白里衣,裹的很严实,乖乖的。
“月白…”梅辞嗓音低低的喊他的名字,嗓音喑哑染怯。
他的未来还不知怎样,将落未落的婚事沈甸甸的压在他的肩头上。
“我想我爹爹了…”梅辞垂眸开口道,鼻侧缓缓压进头下软枕,浑身上下那麽单薄瘦弱,月白微怔嗓子哽住,鼻头酸的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我甚至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只记得他经常会笑,牵着我的手走的好快,我追不上急的要哭,他才肯停下来抱我……”
梅辞开口平静,只是突然浑身就没了力气,他用力向上拽了拽被角盖住大半口鼻,自欺欺人一般紧闭了双眼:“月白,我要睡了……”他强撑着开口,话音落下许久,一旁的月白替他吹熄了烛火。
无尽黑夜里,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可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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