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檐下银铃,叮咚作响,摇曳不息,惊动此间绰约风光,将藏于心底的,难见天日的情根深种送出。
多年苦难终碾作零落尘土,随春风倏然散去。
她醉在眼前人面前,癡缠地勾上他的脖子,眉眼带笑地望着他,肆无忌惮地同他纠缠。
终得圆满。
她没有问眼前人,你的眼角痣去哪里了,正如她没有问,为何九十三年来从不做梦的自己,会罕见地入梦。
这是她的梦,还是他的梦……
可清醒了太多年,烟归想要醉下去,就这麽醉在此处,永不醒来。
她喜欢阿夕,她想要阿夕,她想要和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这是她唯一的癡,唯一的念,是她苦难人世的唯一奢求。
唯一奢求。
春泉清冽甘甜,滴沥而下,泽被万里雪原,催化一川冰雪,继而是流水潺潺,流入江南十川,流入百代不息的惆怅海,迎着人间晴和曦光而去。
在暖煦春风中,那些积攒多年的冬雪终于化了。
阿夕炽热的双手扶着她,点点星火燎起,渐成焚原之势,将颓败枯草焚尽,将流入此间的澄澈溪水烧得灼热滚烫。要将她拉下神坛,与他一同沉沦。要永远纠缠在一块,不死不休。
潮水起起落落,人世万般苦忧都被沖淡,天地间,只有她,和他。
她在一叶浪里行舸,不再是孤独一人。
她有阿夕。她有阿夕。
千里霞光如瀑布般倾落,迢迢云汉倒下璀璨银光,正如维护那日洒在他面上的凝金日辉一般,将阿夕的面容勾勒得如同神灵。
是的,他是她的暗夜明灯,亦是她的降世神祗。
银铃剧烈颤动,铃声不止不休,催促着沉溺在孽海中的有情人。
烟归猛地抱住阿夕的脖子,眼泪簌簌而落,哪怕疼痛和快感交织,浑身颤抖不止失去所有力气,也要牢牢抓住不肯松手,她不忍这只是一场梦,不忍这麽快醒来。
她不成佛不成仙,她偏要颠倒日月,沉湎此间。她偏要留住阿夕,留住这虚假的幻象。
身下渐渐没了动静,潮水退去,温暖散尽,她怅然若失地在空中抓了两下,什麽都没有抓住。
韶光如流沙般,逝去。
阿夕也逝去了。
烟归后知后觉地忆起曾经的每一次触碰,倘若她知道自己会念他念得这麽深,之前每一次心悸,每一次不由自主的靠近,每一次情不自禁的拥抱,她绝不会欺瞒自己,将那些无法自拔的沉迷称之为溺死之人的自我赎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