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地,烟归彻彻底底醒悟过来,无论是雪尽还是阿夕,都从来没有给过她什麽承诺。
也许他待所有人都是这般好,只是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好,以为这便是偏爱,遂得寸进尺,一厢情愿地苦苦癡缠,以至于不能接受这凄惨结局。
扯开一个凄楚的笑,她将手从雪尽怀中抽了出来,轻轻道:“对不起。”
雪尽擡起眼,望着烟归,里面堆积的情绪不多,她却读不懂,泪水攻城略地蓄满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虚弱,“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没有爱她吗?
烟归从不是一个会跪在他人脚边求爱的可怜虫,没有爱又不是活不下去,她只是不能忍受她赖以信任的爱,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是镜花水月,是黄粱一梦。
那般好,那般美的梦,生生被打破,碎裂在眼前。
阿夕可以不喜欢她,只是阿夕不能是假的,阿夕不能是假的……
她装作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想要站起来自己走,然而双脚在触地的一瞬间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疼得抽了一口气,强压了下去。
阿夕曾说,疼不要忍着,要记得告诉他。他说这话的时候在想什麽呢?是真的心疼她还是随口一说在她屡次施苦肉计时,他又在想什麽呢,是觉得她诡计多端还是真正有一刻在意呢?
一只冰冷的手揽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膝弯,再次将她打横抱起。
烟归沉默地受了这好意,将头埋在雪尽怀中,无声地流着泪,泪水缓慢地淌着,滴落在雪尽衣襟间。
她不知在哭什麽,只知道悲伤绵长无尽,长到她一生也走不完。她不知该怨谁,没有人做错,错的是她的存在,可是她不想怨自己,所有人都放弃她,所有人都唾弃她,至少,她自己不能放弃自己。
雪尽也没有说什麽,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闹剧,一戏终了,生活还是要回到正轨。
两个人心有灵犀地保持着缄默姿态,走下了那亭台,那其实是槐花台,槐花之上,是只能在春日盛放的爱意。
此时,已入烁玉流金之夏。
烟归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有温柔慈爱的父母,会含笑看着她,夸她写得一手好字,夸她厨艺精湛,夸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人人都喜欢的好姑娘。
阿夕就站在她身边,比她高出一个头,总是温和地带着无限爱恋地望着她,会牵起她的手,也会拥她入怀。
梦中的阿夕不是冰冷的,他是有温度的,真真实实存在的人,有喜怒哀乐,有爱憎欢忧。
看向她的目光是暖的,蕴含着深深眷恋和言语倾诉不尽的情意。
他的身体是暖的,将她温暖地包裹,动作轻柔地将她捧在怀中,在她耳边微微喘着哑声叫她的名字,怜惜地慢慢吻着她。
他说得那般真挚,那般令人动容,他说他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放弃她。他想年年岁岁和她在一处。
窗外春花灿然烂然,开了漫山遍野,这里不是凛冬之境,而是春回大地,万物複苏的锦绣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