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雨棠因唐文起的缘故被唐夫人虐打那一回,白凤曾前去安慰,彼时佛儿就等在白凤屋中,对此事印象极为深刻,当下一听“唐文起”的名字,就报以冷然一笑,“唐大爷呀?呵,那阵子雨棠姑娘为了他受尽折辱,现还在姑子庵里,可这一位却早把旧人忘在脑后,四下里寻觅可意的新花呢!”她这不屑的语气中似含恨意,又似有快意?——唐席但觉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一朵新花,我替他选好了。”也不知是什么花树,蔓卷的枝叶一直翻过了墙头。佛儿将手攀着枝条,拿指尖绕两绕,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三爷是想叫我接近唐大公子?”唐席却摇一摇头,“我想叫你接近另外一个人。”“谁?”“之前和你一起见我的那个女孩,弹琵琶那个。”“万漪?!”“嗯。”“她跟唐文起有什么关系?”佛儿问出这句话,自己跟着便“哦”了一声,“三爷的设想是,唐文起如果做了万漪,而柳梦斋又是万漪的客人,届时想个法子,让这两位大少爷为同一个女人起争执,唐大爷既和柳大爷结了仇,唐阁老便不会再容忍柳家。”唐席低笑了两声,“你真只有十五六?简直是个千年老妖嘛。”“我活得虽不长,可我看得多。”佛儿把手里的枝条一甩道,“不过三爷,首富公子和首辅公子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那位花花财神再任性妄为,也不至于为一个窑姐儿得罪头号权贵吧?”“我的人探查到,花花财神在崇文门那一带养了一家人,就是你那姐妹的娘家人。”“什么?”“而且这件事,他没叫他相好知道。”“这又为什么?”唐席笑哼一声,“男人在女人身上花多少钱都不足为奇,兴头上爱屋及乌也不是没有,可那全不过是‘市恩’而已,付出去的每一文都要听声谢、讨句好,以便受恩之人死心塌地地供他淫乐。花花财神在玩女人上可是行家,却这样做好事而不卖好,大不一般。”“哪里不一般?”“啧,那是生怕自己付出得太多,而让人家心上多添了负担,考虑到如此细微处,这是动了真情了。”佛儿完全忽略了唐席这样一个铮铮男儿却为何对“真情”二字大有研究,她光顾着抓取一些从未接触过的新知识,如饥似渴。“三爷,您说得可真在理。虽则我想不出花花财神竟会有什么真情,竟还给了万漪这种……嘁!”她笑了声,又滚动着冷晶晶的瞳仁道:“难怪您打算叫我从万漪那一头煽风点火、推进事态呢。这我当然可以办,不过闹了半天,你就只让我去对付万漪那丫头吗?这也太——”“太什么?太容易吗?你觉得对付男人容易,是因为男人会受你美色的迷惑。你觉得对付弱者容易,是因为弱者会被你的强势吓跑。但对那些不吃你美色的人,你怎么办?对于那些你不想要吓跑,而想要套近乎的人,你怎么办?你怎么用美色、怎么用强势,让万漪这样的人跟你推心置腹呢?”佛儿哑口无言。唐席笑了,“第一课,控制人心。不是在酒局、牌局和床上,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强还是弱,所有交锋都发生在看不见的世界里,所有进攻都要为敌人量身定做。我们就从最小的一场仗开始。”佛儿定了一定神道:“请三爷点拨。”“一个人吃哪套,你就拿哪套对付他。大多数人,来来去去总是被两样打动,看‘软的人变硬’,看‘硬的人变软’。”佛儿凝思片刻后一笑,“三爷,听您几句话,简直比我过去两年学到的都多。”“你过去是跟女人学,那些女人,总是自以为懂得男人要什么。她们什么也不懂。”“我就照您说的试试看,能不能套住万漪那丫头,让她乖乖地听我调度——也就是听您的调度。不过,唐文起可怎么办?您总不能往首辅公子的鼻子上穿个环,牵牛一样牵他去配对吧?”“这个,我自有办法。”唐席的办法非常简单。柳梦斋的上一个女人是蒋文淑,而文淑贵为金刚,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抢走了男人,肯定重重地伤了面子。受伤的文淑必将在她地下情人的怀里寻找安慰,而这位情人就在他唐席下辖的庆云楼里当戏提调。恋奸情热时,马提调将在文淑的耳边细语:“姐姐呀,据说唐家大爷,那个唐文起又出来玩啦?就他那口味,还专爱没破瓜的小雏儿,不知又是哪个没经过世面的倒霉丫头被他哄上手,迟早还是被唐家那母老虎咬掉半条命,你想想雨棠姑娘的下场!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