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临别时薛母的话,王夫人亲热地挨过去给老太太捶腿,贾母睁开眼,笑问她:“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王夫人陪笑:“也没甚大事。我想着林姑娘从扬州带来的人老的老小的小都不合用,便想给她添几个人使唤,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亏你替她想着。”贾母想起黛玉又是一阵心疼,“王嬷嬷年老昏聩,雪雁还不如黛玉大,确是不中用的。”“不如从外面买几个回来?”王夫人试探着问。贾母果然摇头:“外头买回来的不懂规矩,□□也费时间,这样吧,从我屋里挑两个能干的过去服侍。”王夫人笑道:“宝玉屋里的袭人和晴雯都是您赏的,您屋里的亏空还没补上,如何再给林姑娘?”这话正中贾政下怀,他本来就觉得宝玉屋里伺候的丫鬟忒多,宝玉整天和她们在一起调胭脂制蜜粉忒不像话。“三个姑娘屋里各有几个丫鬟伺候?”贾政抽冷子问。王夫人翘起唇角,回答:“按例各有两个大丫鬟,五六个粗使丫鬟。”贾政又问:“环哥儿、兰哥儿呢?”王夫人猜到贾政下一步要说什么了,赶紧回话:“兰哥儿跟着他母亲住,李氏爱清静,也没多添人手伺候,比照几位姑娘的例。环儿由赵姨娘伺候着,屋里的下人还要少些。”贾政磨了磨牙:“那宝玉呢?”王夫人立刻道:“宝玉身子弱,老太太怜惜,下面伺候的人自然多些。”“多些是几个?”贾政有点不耐烦。王夫人故意语焉不详:“……十几个。”“十几个太多了!”贾政平素不理庶务,竟不知道宝玉如此作威作福,闻言横了王夫人一眼,生硬道,“从里面挑几个去伺候林姑娘,比照家里三个姑娘的例。”王夫人故作为难地看向贾母,贾母盯着贾政看了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好看,只得退一步给儿子脸面:“就挑两个过去给林姑娘使。”王夫人趁热打铁:“老太太看晴雯、碧痕如何?”馊主意对于王夫人的提议,贾母明显不满意。碧痕是谁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晴雯却是她特意留给宝玉的,模样出挑,针线好,人也通透,等宝玉大了正好做一房美妾。怎么就看她不顺眼了?见贾母不语,王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忙拿眼睃着贾政道:“我想着林姑娘初来必要给她寻一个稳重懂事的大丫鬟伺候,晴雯是老太太亲手调教出来的,若从宝玉屋里挑,没人比她更合适了。”贾敏未出阁时最与贾政要好,林如海也与贾政投契,贾政曾几次夸林如海乃士林典范。如今贾敏病逝,林如海将独女托付于他,贾政怎敢慢待,顿时觉得王夫人的安排好极了。于是赞同地点点头。贾母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个丫鬟驳了儿子的面子,便也点点头算是应了。宝玉听说要把晴雯和碧痕从他屋里拨出去顿觉五雷轰顶,可一想是拨给黛玉使唤的,心里又觉得好受了些。菩萨似的王夫人难得雷厉风行了一回,第二日便将宝玉挪到自己院中的暖阁,又安排林黛玉搬去了贾母处,同时将晴雯、碧痕并一个能干的妈妈拨给黛玉使唤。晴雯和碧痕本是万分不愿,可一想到依着老太太的性子林姑娘十有八九是未来的宝二奶奶,将来少不得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便把心中的不愿压下去,伺候起黛玉来比宝玉还尽心。随后贾母又拨了紫鹃过来,自此王嬷嬷基本退居二线过起了荣养的日子,雪雁只管些端茶倒水的零碎活计,林黛玉则由贾母亲自教养,日日与三个表姐妹玩在一处,日子过得轻松。只苦了贾宝玉搬家后每日早起晚睡地读书,吃过晚饭还要接受贾政的考校,考校完早已过了二更天,草草梳洗完倒头便睡,与袭人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其他人了。宝玉为何搬家别人不知道因由,王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却心知肚明,自此也收了心性再不敢如从前那般纵容宝玉,平时遇见了也是能避则避,生怕碍了王夫人的眼。薛宝儿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给宝黛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免了金钏儿晴雯等将来的祸事,她正在发愁一件事。中秋节过去快半个月了,怎么安宁郡主还没去宫学读书?安宁郡主也快愁死了,忠顺王府从王爷到扫地仆妇都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可某人偏要她去宫学丢人现眼。这不是逼哑巴说话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安宁郡主火冒三丈地瞪着卫持。她实在想不通卫持本可以安心继承爵位逍遥一生,为什么非想不开要去宫学自取其辱?他自己去丢人现眼也就罢了,干嘛要拉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