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粒笼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笑了:“衲僧有些好奇,寂然上座这么大的地盘,竟没有楼宗主容身之处,还得让人如此状态才行?”寂然一副小孩尊容,老成叹气,示意弥严尊主来说。弥严尊主道:“楼宗主自从醒来后,就隐隐有走火入魔的症状。”都知道,入魔者在燕来城突然沦陷以前,已经很久没有露过踪迹。八大宗门分析,曾经一致认为是没有了精纯的灵气,无法达到极致境界,所以便很难再走火入魔。这个结论其实不好公之于众。因为,它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入魔是修仙的升华”一样。现在,一座燕来城,外加一个楼观山,将这番论调逐个击破。却没人能开心的起来。谷粒沉默半晌,率先开了个头:“入魔是灵气在气海之内暴行,逆转,直至扭转全身经络而成。寂然上座莫非是想以冰冻之法,将楼宗主整个气海冻结,直至令其无法突破动弹,魔化也便自然而然终止。”寂然和尚点头:“佛子聪慧。”念无相看着面前的冰层,突然内视自窥,察觉到有些古怪。他是想起谷粒当初被人下了消耗极大的禁术,气海冰结,灵气无法流转的状态。念无相的指尖有轻微颤抖,忍不住回头去看谷粒。和尚独自前行了千年之后,头一次发现自己怕了。谷粒却没注意道念无相这些藏得极深的心思,只看着面前的冰柱子,提出疑惑:“楼观山刚醒来时,便已经开始魔化吗?”这事弥严就不清楚了,毕竟他是在打坐的时候,突然收到寂然上座的夺命连环催,才急匆匆赶过来的。按时间算,没比谷粒他们早来多久。寂然落了眸子,双手从颈上取下血砗磲挂珠,向浮空一抛。挂珠带着血染夕阳的色彩,凌空漂浮向冰柱之上,暖红色的光将整个冰柱照亮。于是,众人很清晰地看到楼观山皮肤上涌现出各处大脉。经络清晰,其中流窜着黑色煞气,只在重要交汇处浮现出很多红色的小结节。廖长老惊疑:“怎会如此,正常修士全身经脉畅行灵力,应为蓝色才对。他竟然能生出结节,这是……早就入魔了?”寂然不置可否。谷粒注意到那些结节,忍不住上前几步查看。寂然和尚提醒道:“佛子当心,那东西,恐怕有碍观瞻……”他说得快,谷粒扑上去的速度更快,因此话没说完她先看了个明白。“那不是结节。”谷粒感受着从心上浮起的毛骨悚然,长吸一口气道,“是虫卵。”这话一出口,场面顿时炸了。众人都围上去,越看越觉得谷粒所说不假。弥严尊主双手合十,悲悯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僧如今明白燕来城中行尸缘何而来了。”谷粒垂这眉眼,忍不住攥紧掌心。弥严的话没错,如果是虫卵,对一座城下手就会变得十分简单。只需要,一条养育全城百姓的水源便可。她再开口,语气像淬了霜雪的冷剑:“背后必有脏污之人,想要借着恐慌生乱。”念无相点头:“或许那人别有目的,或许,只是为了生乱。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唯一的活线索只有楼宗主一人,还请寂然上座将人放出来,容许我二人跟他相谈一次。”谷粒也看向寂然:“请上座解了冰封咒。”谁也不知道楼观山放出来后,会不会一秒就完全魔化。他之前虽然剑心受损,但到底还留存着洞玄境界的实力,若是魔化,再加一身琼花剑的绝世剑意,着实难以应付。可弥严只是担忧地看了两个弟子一眼,从二人眼中接收到一份郑重感,便毫不犹豫一同请示。“请寂然上座开了冰封咒。”寂然只有半人高的小和尚,板起一张脸唾道:“叫你们来,自然是想说明白了情况再让你们自己选。”他一边结了个古怪的禅宗手印,一边还嘟嘟囔囔:“本座好歹还算是个半步飞升之境,用不着你们这些三脚猫冲在前面!”谷粒与念无相对视,轻笑一声。手印结成,天地灵气似有波动。天井之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那冰柱混在雨中,顷刻间融化坍塌下来,向四面八方流窜出去。原本无声敲打着冰柱的楼观山突然解开了限制,重获自由,先是一怔,随后狂喜地望着谷粒。谷粒很确定,这人看自己的眼神瞧着很是眼熟。念无相比她反应快一步,瞬身来到她身前,隔开了楼观山的狂热视线。青城山的道袍制式与鹤鸣山相比,少了些磅礴自然的返璞归真之感,明黄与黑色相交的对襟外袍,此时无风向后摆动,楼观山头上带着正规的天师帽,右手一伸,琼花剑落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