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内宅之中斗了一辈子,此后随意点拨几句也尽够她用了。这一晚顾亭匀果真是在她房中留宿了,虽说二人自打洞房那日就没有真的做过夫妻之事,但汪琬云也很享受伺候顾亭匀宽衣脱靴。她纤纤素手解开他扣子,眼波流转:“夫君,爹娘的三年孝期还有两个月便到了吧?到时候……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汪琬云眸带娇羞,她虽然跟顾亭匀早已在药力之下不清白了,可两人成婚后并未在清醒之下恩爱过。顾亭匀抓住她的手腕,清冷的眸子就那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他才声音淡淡地说:“我忽然记起来今日去宰相府父亲曾让我整理一份陕西的地形图,明日早朝遇见了说不准要盘问我,琬云,你先睡,我去去就来。”提到自己的父亲,汪琬云也有些无奈了,失望地看着顾亭匀离开了卧房。顾亭匀沿着月光到了前院,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水,这才起身去了隔壁屋子。他原以为兰娘已经睡了,可等走近了才发现,她睁着眼正看到床顶的帐子,见自己来了,她眸子里忍不住带了些欢喜的神色。“匀哥,你回来了?”一整日的疲惫与僵硬,沉重的心,被人践踏的躯体与尊严,蓄意逢迎无人可说的苦楚,仿佛瞬间消散。他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来,唇角带着笑意:“嗯,你现下觉得如何了?”兰娘刚要说话,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那香味不大浓重,可却很明显是某种昂贵的香气,像是女子惯常用的香。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地问:“我挺好的,你看起来好累,今日很忙吗?”顾亭匀摸摸她脸颊:“不算很累,是有些忙,你睡吧,我守着你。”兰娘心里发慌,她闭上眼想睡,可怎么都睡不着,偏生顾亭匀就那般坐在床边看着她。最终,她还是开口问他了:“秋杏今日跟外头的下人讲话,被我听见了。”他似乎有些诧异,立即专注地看她,而兰娘又紧跟着一句:“匀哥,别瞒着我了,我知道了,你有一位夫人。”空气似乎在一刹那凝固了起来。屋内点着油灯与蜡烛,虽然也不及白日里那般通透,可却也很亮了,足够兰娘看得清楚眼前男人的神色。他看起来波澜不惊,可实际上袖子处的衣裳布料已经有些微微鼓起来了,旁人看不出来他此时在做什么,但兰娘看的出来。她知道,他慌了。从前每一次他考试之前,都表现得非常冷静,就连顾家爹娘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妥之处,认为他一向老练沉稳,可只有兰娘知道,顾亭匀也是个人,是个凡人,他也会在烦恼不安的时候去后山走一走,会在深夜到屋后对着月亮看上许久。那种时候陪伴在顾亭匀身边的人,唯有她。她比谁都更了解他啊!顾亭匀声音平稳:“是不是下人乱说话了?我把秋杏喊进来问一问若是下人乱嚼舌根,我会让人狠狠责罚,你怎可去信下人。”兰娘咳嗽了几声,只浅笑道:“匀哥,你无需喊她,事实如何我早已明白。秋杏并未对我说过身,她很好,但方才我问出来那话的时候,你的反应让我已经知道了事实。”她觉得浑身发冷,纵然猜到了可真的看到他这样,明白他后院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且那是个矜贵的大小姐,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她就更觉得难受。哪怕她是他的童养媳,哪怕她自小就全身心为他付出,哪怕她认为他们是相知相爱的,都抵不上现实中的权势地位。其实,她也曾经有过许多可以背叛他的时候啊。那时候顾家双亲都走了,他一个文弱书生,一心投入到读书里,家徒四壁,她不管是跟了谁,都比跟了他强的。好歹能吃饱饭,而非在顾家为了他连口菜团子都舍不得多吃。她总是想着,他是值得自己付出身家性命的。兰娘躺在床上,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眼睛灼热,唇角带着笑,声音虚弱:“我们这些年纵然只是一家人,不是夫妻,可我也不值得你对我说一句真话吗?匀哥,我当真不值得你对我讲真话吗?”顾亭匀被她这样真诚的发问弄得无地自容,他可以握着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缓缓说道:“你想多了。兰娘,你是我正经娶进门的女子,我们如今再不会过从前的日子了,你瞧,这屋子里什么都有,还有下人伺候着你,每日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不会饿肚子了,也更无需一大早爬起来去山上采草药摘蘑菇抓兔子了,你放心,我会在京城站稳脚跟,等到将来我带你住更大的宅子,给你买更多漂亮的衣衫和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