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死那天,恰逢秋试落幕,金桂开得正好。
也是岑照头一次科考,他本来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理所当然地没考上。
我倒是不在乎,但我爹很生气,觉得找了头不上进的猪做女婿,想悔婚。
而我娘很看重岑照,和我爹在书房里吵起来了。
岑照是在这个节骨眼来送情诗的。
他读书很烂,诗句总写得不合韵律,却热情洋溢,因为我俩马上要成婚,他兴奋地夜里翻来覆去烙大饼,最终按捺不住爬起来写了几首诗,迫不及待隔着墙头给我送过来。
他生怕我没看见,人骑在墙头上大喊我的名字,「彩云,彩云,快看草丛啊!」
我脸皮薄,羞得不行,扭扭捏捏去捡那情诗,结果一只手先我一步夺了过去,正是和我娘吵架败下阵来的爹,他正在气头上,看都不看就痛骂,「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岑家小王八,给我滚下来受死。」
吓得岑照一头从墙上栽了下去。
据说摔得四仰八叉,被抬回家的。
我担心得不行,瞒着爹娘去给他送药。
对我来说,这些不过是昨天的事。
再一睁眼,就换了天地。
二十年,二十年太漫长了,我拢共才十六岁,都不想象不出来那是多长。
折桂镇变化太大了,我走了很久,也没走到熟悉的家门。
反而是冤家路窄,到了我死掉的那个路口。
给岑照送药这桩事,爹娘和岑照都不知情。
如今再看,爹娘、岑照,他们或许会觉着我是因为贪玩才跑出去被撞死的。
我死后,他们肯定在骂我没出息,尤其是我爹那个暴脾气。
不过,能骂骂我,也好。
5。
折桂镇不算大,时过境迁我找不到家便罢了,可一路问下来,镇子上的人竟也不知道姜家。
我爹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难不成会凭空消失?
我又描述了一下宅子的方位和特征,这下有人知道了,卖饼的婶子殷切地给我指了路,但也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小姑娘,你说的不是什么姜家宅子,而是岑官人的家。」
岑官人……岑照?关他什么事。
但等到我真的站在宅子面前,才发现婶子的话没错。
这大门、这雕花,横看竖看,都是我家,就连门口石狮子上的缺口都如出一辙。
但牌匾上的「姜宅」却被换成了「岑宅」。
怎么回事,即便我死了,也轮不到岑照来继承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