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们进来,母亲说道,我说门口这么热闹,正打算喂了鸡就去看,是三儿回来了(我排行老三,家里人都喊我三儿)。
看到了身后的晓阳,我说这是我的同事,邓晓阳。
父母还以为我们办公家的事,只是路过到家里来看看。因为之前我也经常路过回家。
晓阳与我父母打了招呼,说,叔叔阿姨好,我是邓晓阳。我说要不进屋说罢。
母亲解了围裙,搭在了晒衣服的绳子上,父亲也忙站了起来,说道,走走,进屋喝水,外面冷。
走到屋里,昏暗的环境与晓阳家一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母亲找了两个粗瓷碗,倒了两碗热水,这碗,我看了,没洗干净,碗的外面,还有小小的东西。晓阳心思缜密,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通自来水,天气一冷,压水井就冻住了,对农村妇女来讲,冬天洗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晓阳二话没说,说,阿姨,还真的有点渴了,端起碗就喝了半碗。
喝了水,晓阳看向了我。
我摸了摸头,说道,爸妈,这晓阳是我的对象,我们处了两年多了,这晓阳也是第一次到家里来,没准备什么东西,就是来认认门。
我断然不敢说要今天领证明天结婚的事。只想循序渐进试试父母的反应。
父亲母亲没有太多的兴奋,父亲试探地问道,姑娘,你也是吃公粮的吧。
晓阳说,我在柳集乡政府,以前和晓阳是同事。晓阳,也没敢说自己是副乡长的事。
父亲嗯了一声,我们家,朝阳吃公粮,你也吃公粮,姑娘,你父母是做啥的。
我以前给父母说过,晓阳的父亲是副县长。
我忙说道,晓阳的父亲是县里的干部,母亲已经办理了退休。
父亲嗯了一声,说道,什么干部。
晓阳说道,叔叔,我爸爸是副县长邓牧为。
父亲嗯了一声说道,姑娘,你没说实话吧,这广播里说,邓牧为是县长,不是副县长。
晓阳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思是,我爸不是个糊涂人。
晓阳说道,对,叔叔,我爸才刚刚是县长。
我爸看了一眼我妈,我妈又看着我爸。这意思我又看懂了,你去当坏人。
还是父亲开了腔,说道,姑娘,我们家朝阳他们五兄妹,老大向阳在村里代课,一个月几十元的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老二正阳还在济南上大专,也是只进不出。老三朝阳在乡镇,照顾着自己,还要拉着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妹妹,一个念高中,一个念初中。我们家别说县长,就是连个副乡长的亲戚都没有。
晓阳插了句,说,叔叔,咋没有,我就是柳集的副乡长。
这话,一下把父亲噎住了。我心里想,晓阳,你的聪明伶俐哪去了,这个时候说什么这个。
我忙说道,刚提的,还没转正。
父亲被晓阳打断,思路也断了,一下没有了语言。
沉默了一会,母亲说道,姑娘,你这个孩子很好,朝阳也给我们提起过,我们也很喜欢你,但是你俩差距太大了,别说你爸是县长,你是副乡长。朝阳的大哥向阳娶了王庄村长的闺女,我们都觉得高攀了。现在,向阳也不好过,老大家的总觉得自己娘家人多势众,父亲又是村长,经常欺负我们家向阳,让代课的向阳抬不起头,村里人都在笑话他。
姑娘,一个村长的闺女我们家都已经鸡犬不宁,你说说,你一个县长的闺女,自己还是啥乡长,我们怎么敢高攀。
大哥大嫂的事我知道,大哥为人比较忠厚,又比较喜欢讲台,但代课教师是全乡拿工资最低的一类人,大嫂让大哥辞职,大哥舍不得这份工作,所以有些矛盾,我也劝过大嫂几次,但大嫂的父亲是王庄的村长,算是王庄的大家族,大嫂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也是不好沟通。
晓阳说,阿姨,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父母都十分好相处,他们也都是从苦孩子里走出来的,过的也是苦日子,也不是多大个干部,副乡长也就是大头兵一个。
我父母拉下了脸,说,姑娘,你别说了,自古以来就是门当户对,我们是过来人,你们现在觉得好,到结了婚,时间一长,你会后悔的。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们住,这农村你也住不惯。到时候,如果你们万一分开,我们家三儿是个老爷们,没有啥,但是你是个大姑娘,怎么办。
晓阳自顾自地站了起来,看着家里的环境,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我的后边,边走边说,叔叔阿姨,这些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父母也不再说话,更没有看晓阳,那意思就是反正我们不同意,对你置之不理,让你知难而退。晓阳从兜里摸出来一个东西,我仔细一看,是眼药水。趁父母都不注意,对着自己的眼睛快速的滴了几滴。
晓阳说,朝阳,你出去一下,把门关上,我有话给叔叔阿姨说。
我看了晓阳一眼,悄悄地在耳边说,你要干啥。
晓阳没说话,看了我一眼,那眼睛已经饱含泪花。
我知道晓阳鬼点子多,就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家里的土狗看到我跳得老高,高兴地跑来跑去。地上的几只母鸡看到我没有反应,吃着母亲撒的烂萝卜。那个时候,没有大棚,更没有丰富的蔬菜。冬天一到,人吃白菜萝卜,鸡就是烂萝卜烂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