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隔世……不,就是隔了几个世纪,寒山无崎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不过按照他人眼里的时间标准,他在新年还刚跟父亲回去过一趟。
现在提到家乡这词,他的第一反应是东京这座大都市,第二反应才是宫城。
他是在东京的医院里出生的,在同一天,一位母亲还没能来得及抱抱她的孩子就匆匆离去了。
父亲没办法面对他这位杀母凶手,把他拜托给了住在宫城县的奶奶,接着废寝忘食地投身工作。
寒山无崎四岁多时,奶奶驾鹤西去。逃避了数年的父亲作为长子必须回来主持葬礼。
在姑母家,他仰头看着这个陌生的黑西装,问表哥这位叔叔是奶奶的哪边的亲戚。父亲抱着他哭得很惨,接着带他来到了东京。
过去每年的新春或者暑期,父亲会和他回这里与亲戚聚上一聚。父亲早逝后,寒山无崎自觉与宫城没了多少联系,除了为奶奶扫墓,就没了回这里的理由。他不乐意麻烦姑母,也可以说是不愿意见到她,就像父亲最开始不能面对他一样,都怕触景生情。
行李箱里装着三套换洗衣物,笔记本电脑,运动护具,两双鞋,驱蚊液,消毒液,手套,口罩,牙膏牙刷毛巾,暑假作业。挎包里装着手机,一个排球,保温杯,折叠伞,垃圾袋,一本书。
整洁、轻便而井井有条。
等在车站前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她有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眼睛和父亲很像,一颦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姑母把寒山无崎圈在怀里,声音凄凄:“无崎你瘦了好多。”
“……”寒山无崎止住了下意识的挣扎,僵硬地立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姑母是父亲的姐姐,嫁人后改姓清水,生了一儿一女,是传统的家庭主妇。她和父亲关系很好,对寒山无崎也是关照有佳。
“在东京过的还好吗?学校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吃饱饭了没有饿肚子吧?还是回宫城来读书吧,这里熟人更多。”
“很好。不错。没有。吃饱了。不可以,”寒山无崎一一回答,“我和校方做了约定,要在那里读到初中毕业才能学费全免拿到每月的奖学金。”
“唉,先上车吧……”姑母叹气,“房间给你整理出来了,以后无崎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嗯。”寒山无崎把行李箱放至后备箱,挎包放在后排,坐到了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
“莲假期不回来在大学附近租了间房打工,洁子还是老样子,前几天社团练习时又摔伤了,中午就吃意大利面,对了,晚上做你喜欢的蒲烧鳗……”
姑母开车很稳,后排还放着新鲜的蔬菜水果,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试图和过去一样与寒山无崎相处,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掩面哭泣。
“该死,该死该死!”
姑母用袖子擦了擦眼,接过寒山无崎的纸巾,说:“无崎是加入了排球社吧,练习得怎么样?”
“挺好的。”
“学习跟的上吗?”
“能。”
“好像长高了不少呢。”
“五六厘米吧。”
———
清水洁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拉开窗帘,还没看到妈妈的车,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提起一口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拿出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刚刚丧父的寒山无崎。
对于这个简直和妖怪一样聪明且敏锐的表弟,她有些发怵,还难□□露出一丝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