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不懂,他和吴莫情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遇到一起,怎么说没就没了?前几天和他在b市拿着包包,抱怨他品味老土,却爱不释手的女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赵全轻轻地把相框放回茶几上。他从裤兜里摸出震动的手机,是他的下属发过来的信息。
赵全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短信的内容,赵家里面的内奸找出一个了。可惜没过多久,在赵全的人还没赶过去时,就死在自己家里面的浴室里了。赵全神情阴翳地看着玻璃推门外的阳台。
那群人明显是冲着他有备而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吴莫情是真的爱赵全,赵全也是真的爱吴莫情。那一声暗枪打过去,本以为是百发百中,他是死定了。却没想到吴莫情哪来的这么大的力,硬是推开了他。
赵全从束手束脚的粉皮沙发里站起来走向阳台。
暴雨过后风平浪静,赵全站在阳台上还能感受得到柔和的夜风。他静静地站了一会,转头想去拿扫帚时,却瞥见阳台上贴的镜子里的自己。赵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愣。不过几晚上,他的两鬓已经冒出白发,几乎白了一块。
他其实是极少生白发的人,上一次他冒出白发还是十几年前,他的妹妹患病去世的时候。
赵全默然地弯下腰,把短短的扫帚握在手上,拿着它走去客厅,把满地的烟头扫掉。
他弯着腰,把烟头全部扫到一块,把茶几下的,沙发下的,椅子下的,电视剧柜下的烟头都扫到一块。
赵全直起身,他依然面无表情,眼泪却已经静静地从他的眼里淌了出来。四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还流眼泪,也不害臊。
青年丧亲,中年丧妻。
哀大莫过于心死,大概说的就是他吧。
赵全拿着扫帚,安静地站在客厅,任由眼泪从他眼睛里面流出来。他伛偻着腰背站着,不似平日的挺拔如松,像是负着什么巨大的伤痛,活生生把他压垮一样,倒是看出他的老态来。
也不过几分钟,他又动作起来,把烟头扫干净倒进了垃圾桶里面。
他不被允许哀伤太久,他还要主持大局,他还要去清理赵家,他还要去稳固自己的位置。
赵全拿着手机,他看着茶几上面的相框。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它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他拿出来又看了看,这次他看清楚了一旁的孙渡。瘦瘦小小的,很单薄的一个孩子。
孙渡是吴莫情的债,她说她害孙渡家破人亡。吴莫情是赵全的债,赵全的妹妹害她流离失所,沦为娼丨妓。
赵全把相框搂紧了放进怀里,他推开门,对门外的属下点点头。
倩倩不在了,就让他来吧。
孙渡已经平静下来了,他正坐在谢傥私宅自己的画室里面,捧着一杯热可可。
仿佛前面在吴莫情的床前哭得撕心裂肺,不让人靠近,像困兽一样绝望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傥还是和往常一样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坐在孙渡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孙渡。
也许是哭了太多,哭了太久,孙渡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以往不曾有的疲惫与苍白来。他总是如激丹的一张笑唇都泛起白来。
“见笑了。”孙渡说,他看着对面的谢傥,露出一个有点疏离意味的笑来,“难得你还愿意收留我这样的疯子。”
说着,孙渡喝了一口热可可,这让他有了一点暖和的感觉。前面他像疯子一样在暴雨天下面乱跑,被谢傥拉住时,整个人都已经淋湿了,现在他的头发都湿答答的还在滴着水。
谢傥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你不是疯子。”他客观地说,“人在面对极大的痛苦时能做出许多他们自己无法控制的动作。”
“你这样很正常。”谢傥说。
孙渡看着谢傥,眼光闪了闪,他还是没办法控制得住,“她怎么就没了?”
他看着谢傥,眼泪又泛回了眼眶。如同失去母亲庇护的奶猫,向路过的冷漠男人伸出了爪子。
“谢傥,你总是知道的最多,”孙渡看着谢傥,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怎么就这样没了?”
他问谢傥,像一个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