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的黄昏滴落在角落的木质书架上,将那处空间割裂开。
该吃晚饭了,沈庭秋想。
倏然,房门紧闭的里屋发出一阵好像有东西摔倒的动静,声音从门缝里溢出来。
沈庭秋连忙走过去打开门,透着门外的光线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程辞,沈庭秋快步上前,将程辞抱住。
程辞一脸痛苦,整个身体湿润又冷冰冰的,他还在出汗,出的汗很快又冷了,沈庭秋抱着就感觉他的生命在流逝,身体温度渐渐消散。
沈庭秋摸着程辞的脸颊,担忧地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然后,沈庭秋感觉压着什么东西,视觉适应一阵后,借着外屋的光,才发现地上的是什么药物。
他怎么会不认识那种药。
一瞬间,震惊席卷了他。
沈庭秋吼着身边的人:“你吃这药干什么?”
他有些恼怒,恼怒里其实也带着担忧。
可是程辞意识不清,根本无法回答沈庭秋的话,或许连沈庭秋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嘴里嗫嚅着什么,沈庭秋听不清。
程辞感觉得到沈庭秋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在向他呼救着。告诉他他的灵魂正在被真火灼烧,告诉他他正在被地狱恶鬼锻造,告诉他他的身体正在被海水吞没。
身体遭受着千锤百炼的疼痛,他无法挣脱。
沈庭秋贴近他的脸庞,湿润落在自己的脸上,他听清了,程辞喊的是他母亲。
这个满脸泪水的男人深陷在梦魇里,思念着他的母亲。
沈庭秋从内心里生出一丝恐慌,程辞身体里化出的黑水开始侵蚀身体表象,他在害怕,他竟在这一刻害怕程辞会从这个世界消失掉。
沈庭秋早已收敛了对程辞吃抑郁药物的气恼。
也不知道程辞吃了多久。
当他看见药物这一时刻,他就知道,知道程辞会从内里开始烂掉。
或许不是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而是在很久之前,他很久之前就发现了程辞的不正常,那时他就想过了程辞的发展。
程辞掩藏得很好,即使内里腐烂,也没让其他人发现,当然他还是那个例外。
如今程辞内里完全腐烂,化脓的黑水流出,让这个世界看到了,接着就是表象,程辞的外表也要开始烂掉了。
程辞会眩晕乏力,会手抖不止,会步态不稳,会面容憔悴,以往的光鲜亮丽将不复存在。
他不能掩藏真实的自己了,他坚持好久好久了,现在坚持的力量已耗尽,那个虚弱的人从他身体里浮了出来。
一个光鲜亮丽的人忽然不正常了,那就是他已病入膏肓的警报。
片刻之前,刚挣脱半步梦境的程辞,撑着身体在昏暗的房间摸索着,他痛苦地挣扎,结果摔下了床,药物摔倒在地面,他无法找到,还没有触及到,他又被梦魇的魔爪拉回了。
他的母亲,那个可怜的躺在他母亲刀下的女人,他的兄长,还有沈庭秋与关少卿,他们都出现在梦魇里,他们一会是恶鬼叉下的悲哀灵魂,一会又演变成恶鬼——那十恶不赦的罪人。
程辞躺在沈庭秋的臂弯里,不停地惊颤。
沈庭秋将他抱上床,搂着他入睡,不知多久,痛苦地呢喃才休。
一觉醒来,程辞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身上湿淋淋的,脸色也很苍白,唇齿干燥。
卧室里就他一个人,外面应该是黑夜,因为他转头看向窗帘,透过窗帘的缝隙窥见外面的天空里黯淡无光。
黑暗的房间里,程辞好似感受到漫无边际的空旷,他有点害怕,毕竟刚醒来的他对梦魇还心有余悸。
程辞暗示自己没什么好怕的,然后撑起身子开灯,房间顿时明亮,然后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
三点多,已经是同入帐中惊方休(三)
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