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荣的表情还算正常,冷漠中带着疏离,是他对待陌生人时的惯常处理方式,我妈自然也是看不出来的,她似乎对谢冬荣的到来期待已久,而司机先生和谢冬荣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即使谢冬荣行动有些不方便。我妈在前面带路的时候,我连忙上前趁机询问情况,最终得出的答案是——她这身打扮并不全都为了谢冬荣。我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公主先前不完全说明的“缘由”,此刻她的却毫无负担地用另外一个方式告诉了我——她会跟公主和将军一家去一趟皇宫,见新王一面。显然,比起被新王接见的原因,她更关心的是“能够到皇宫去”这件事情本身,那或许会成为她今后交际中的新谈资,所以她的高兴在我看来倒也不难理解。可是,沈家人被皇室召见,又能有什么好事呢?老妈并没有什么国仇家恨的情怀,说好听点是心态良好,说不好听了就是缺根筋。不过……最终我还是决定不提醒老妈了,反正进皇宫那天,她是跟公主夫妇一起的,想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公主一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新王把我妈怎样。这是谢冬荣第一次造访我的住处。门很窄,他的轮椅堪堪挤过去,我回头看着他,发现他正如同初次进入其他动物领地的豹猫一般,仔细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一瞬间,我与他对视了,但很快彼此的眼神又悄无声息地错开。我不知道他对我家是个什么看法,但我知道,其实他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就是我家的“巅峰状态”了。看得出来,为了迎接客人,我妈费了些心思打扫并且装饰房间,虽说不像纳明那般大气敞亮,但也算得上是温馨的。我老妈忙前忙后,又是斟茶又是摆水果的,让我懒着我也不好意思,只能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她做什么我好搭把手。我妈一直对谢冬荣说着:“你们兄弟二人要好好相处。”“这两天你树哥哥会照顾好你。”这种话,简直听得我汗毛倒竖,所幸对此谢冬荣并没多说什么,可以说,在我妈面前他表现得是相当乖顺了。当然,这也不排除他压根不想理我妈的可能。我默默凝视着谢冬荣,偶然间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小绳子,几乎是憋不住地,我勾起了唇角。那是我先前新交给谢冬荣的“贴身物品”,又是一个纽扣,说实话除了纽扣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什么东西是我的“贴身物品”,当时谢冬荣戴得很不情愿,但到了现在他都还没有取下它,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可喜可贺。说到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我老妈。虽然藏在衣服下面,但后颈处,还是能看见她正戴着新项链。并且……微微眯起眼,通过链条的工艺,我很快判定出这是手作的名牌,肯定不便宜。先前为了交齐我的学费,除开她老妈留给她的手镯,余下的首饰她都已经转卖给别人了。这条肯定是新的。按理说儿子不应该对母亲的首饰看得那么紧,这样实在是有些不礼貌,但无可避免地,我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趁在厨房拾掇餐盘的时候,我问老妈:“那个项链是不是之前那个人送你的?”对,姓宁,宁家家主。说出来的一瞬间,我想起来了。顷刻间,我妈便如同见了狮子的羚羊一般变了脸色,见她支支吾吾的,我便知道我猜对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我压低声音问她。我妈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慌慌忙忙地解释道:“不是……本来我也没想过要的,但是去皇宫哎,不戴个像样的首饰怎么行,我想的是就用这一回,然后寄还回去……”听着老妈的解释,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其实要是普通的正派男士送我妈礼物我也是支持的,但这个人明显不简单,并且还有家室,我已经能想像到我妈在名人圈里被人指指点点的可怕场景了,而且要是那个宁夫人亲自下场撕逼,毫无疑问,我妈是绝对的劣势。杜绝危险的办法就是远离危险,我向来奉行这个准则。不能在外界留下一丝丝我老妈跟那个男的有染的痕迹。不过,也怪我自己没能力,不过一条项链而已,竟然让我们家如临大敌,想来真是可笑。“不戴也不会有事,你看公主出席正式场合就素素淡淡的,不戴什么首饰。”虽然生气,但可千万不能激她,我深谙这个道理。老妈看着我,面色煞白,就好像是我即将要夺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我向她伸出手:“拿来给我,我把它寄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再跟那个男的扯上关系的,但我希望你记住,有时候流言足以摧毁一个大家族,而你,现在只是半只脚踏进贵族圈的一个,别人能轻易碾死的蝼蚁而已。”